第三章 詭域2(1 / 3)

第三章 詭域2

三、

天驅支持者的名錄被人搶走了。從長溟宗宗主的手裏,從一百一十七名天驅精英的防衛之中。

這事情說起來簡直不可思議,但它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難怪不得發現現場的天驅首先就截住了林霽月。在這一時刻,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相同的:這是內賊幹的。

而林霽月恰恰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距離宗主的臥房很近的地方。她並不是參加密會的人員,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難免讓人起疑。

“你們弄錯啦!”黃小路焦急地說,“她一直和我在一起,絕對沒有去下毒搶名單!現在凶手應該還沒有跑遠,追出去還來得及!”

天驅們看看黃小路再看看林霽月,都有些疑慮重重。萬壘宗宗主果斷地一揮手:“你們倆留在這裏,其他人追出去!”

林霽月眉毛一豎,想要說話,黃小路趕緊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鎮定。雖然宗主把兩人留下來的舉動仍然說明他在懷疑林霽月,但同樣也說明他並沒有認定這就是林霽月幹的,應該還有辯解的機會。這種時候,越是衝動越會誤事。

起初和林霽月搭檔的時候,大部分事情黃小路都得聽林霽月的,但越到後來,他在這個遊戲裏越是得心應手,林霽月嘴上喜歡譏刺他幾句,行動上卻多半都會服他。現在得到黃小路的暗示,她真的乖乖閉上嘴,一聲不吭,雖然好看的鼻子還是皺著的。

“忍著點,”黃小路低聲對她說,“他們肯定能發現逃跑者的蹤跡的,那樣你不就沒事兒了?”

“天真!”林霽月哼了一聲,“那樣不過能證明我還有同夥而已。”

林霽月還真是猜得差不多。很快有天驅回來彙報,發現了兩名可疑人等,一個照麵就暴起出手,刺傷了三名天驅後,分兵兩路,向著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逃竄,天驅們已經分批追趕了。說話間,他們的眼神仍然在林霽月身上掃來掃去,依舊充滿著懷疑和不信任。

黃小路搖搖頭,知道說什麼也是多餘。林霽月出身於殺手組織天羅,而天羅一向給人的印象都是陰狠毒辣,形象並不比辰月好太多。林霽月加入天羅之後,雖然也和自己一起立了不少功勞,天驅內部仍然有不少對她懷疑的聲音。眼下,碰巧長溟宗宗主先中毒再中了刀傷,都是林霽月的長項,而她正好出現在現場附近,被當成頭號疑犯自然是理所當然的。

“那份名單本身並不重要,”大荒宗宗主說,“大部分支持天驅的人,其實都早就在君王們的懷疑名單上了,但以他們的權勢,沒有直接證據是沒有人敢輕易去動的。所以最關鍵的,就在於那份簽名原件,那是鐵證,而這樣的原件用信鴿之類的投遞風險太大,對方一定會由專人護送到帝都。”

“所以我們還有機會追上他們!”黃小路大聲說。他明白,林霽月身處嫌疑之地,用言語是無法洗清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早點追上敵人,把名單搶回來。

事情緊急,宗主也並沒有強行要求黃林二人留下來,畢竟這兩人的武功出類拔萃,能夠應付強敵。他挑選了十餘名精銳的天驅武士,分兵兩路,開始圍追堵截,務求要擒拿這兩名逃跑的疑凶。幸運的是,這兩人盡管一出手就傷了三名天驅,他們也沒能注意到對方使用的一點小花招——其中一名被傷的天驅是來自越州大雷澤的蠱術師,在受傷的一瞬間,他施放了一隻蠱蟲,讓它們附在了被搶的名單上。這種蠱蟲並不具備任何殺傷力,卻能令名單上散發出一種人的鼻子聞不到的特殊氣味,可以用相應的另一種昆蟲來進行跟蹤。也就是說,他們無論逃得多快,無論路上有多少人接應傳遞名單,都無法徹底擺脫追蹤。不過這兩名敵人也足夠狡猾,竟然把名單分成了兩半,各自攜帶一半逃跑,逼得天驅們隻能兵分兩路。

此外,那位蠱術師受傷不輕,無法親自追蹤,倉促間傳授的追蹤之法難以令人學到純熟,所以隻能判斷出一個大致的方向,不能做到足夠精細。隻是事已至此,這一點點缺陷也隻能略去不提,天驅們各自被分派了方向,火速出擊。

黃小路和林霽月選擇了向西的方向,連夜追趕過去。這一路的天驅共有九人,在奔跑的時候,黃小路注意到了兩個事實。其一,除了他自己和林霽月之外,其他七人的武功都相當高,屬於這次集會的天驅中的佼佼者,以至於這一路天驅的總體實力明顯比另一路要強出一籌;其二,有意無意地,這七個人或者前三後四,或者前五後二,總是相當默契地保持著既有人在黃林二人之前,也有人在他們之後,也就是說,總是把他們夾在中間。

這還是說明了宗主們對林霽月的懷疑。就算是好脾氣的黃小路,麵對著這種近乎赤裸裸的挑釁,還是難免心頭有火。但他不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因為林霽月幾乎已經把她的怒火完全掛在了臉上,如果自己再控製不住,隻怕在追上敵人之前,天驅們自己就會先打起來。

兩人忍氣吞聲地在同伴們的包圍下快速奔跑,林霽月實在有點忍不住了,腳下加速,故意超到最前麵。其他的天驅試圖超越她,輕功卻不及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跑在最前麵,自己卻快要把肺都跑出來了。黃小路肚子裏暗笑,索性慢吞吞地墜在後麵,反正還有兩人會刻意保持著比他更慢。

就這樣孩童鬥氣般地追出一整夜,天亮的時候,追到了一處市鎮上,氣味不再移動了。也就是說,敵人在這座市鎮上停了下來。

可是天驅們卻無法在鎮上的幾百個人裏麵分辨出敵人。他的偽裝做的足夠好,而且顯然在不斷調整著自己所處的方位。天驅們所掌握的驅蟲術,隻能大致判斷出一個很模糊的範圍,根本無法精確定位,也就不可能從幾百個人頭裏把敵人揀出來。

“看起來,通過一夜的反跟蹤,他也知道了我們的手段是什麼,”林霽月聳聳肩,“現在這場追逐變成了一場貓鼠遊戲了。他會在沿路每一處人多的地方停留下來,混入人群,然後趁我們不備進行逃竄。我們必須要在他抵達任何一座大城市之前把他認出來,不然此人一旦逃入官府,我們就奈何不了他了。”

“可我們要怎麼樣才能把他認出來呢?”黃小路很是擔憂,“一路往西,還能經過一座小鎮,緊接著就是有駐軍的西江城了。”

“那座小鎮……是合江鎮嗎?”一位名叫巫雲汐的女天驅問。

“就是合江鎮。”黃小路點點頭。現在他對九州地理已經相當熟悉了,這也是他多年來玩遊戲養成的習慣,在記憶地圖方麵有著過人的本領。

“合江鎮的話,倒是有一個辦法,”巫雲汐慢吞吞地說,“合江鎮是一個大鎮子,基本就相當於一座小城,鎮上有一個惡霸地頭蛇,被稱為劉三爺。我們可以找他幫忙。”

“怎麼找他幫忙?”另一名天驅不解。

巫雲汐正準備解釋,林霽月已經冷冷地開口了:“當然是逼著他把手下所有人都動員起來,封鎖合江鎮的所有出口。我們正在追的那個家夥毫無疑問已經大致猜到了我們追蹤他的方法,也看出了這種方法的缺陷,一定會盡量往人多的地方逃,就像是一滴水混到江河裏。但他一定想不到,我們有辦法進行一一的篩查,讓他無路可逃。”

幾名天驅看向林霽月的目光都十分怪異,雖然仍然有疑慮,倒也摻雜了幾分佩服之意。林霽月沒有搭理他們,扭過頭看著黃小路:“是不是又覺得擾民了?又覺得手段過於激烈了?又覺得天驅做事應該用更正義的方式了?”

黃小路耷拉著腦袋:“話都被你說盡了,我還能有什麼意見?”

“沒意見最好,”林霽月嫣然一笑,“最怕您這樣的正義人士多嘴多舌。”

我算是什麼正義人士嗎?黃小路不由又有點糊塗了。他當然知道林霽月這句戲謔的含義。在九州世界呆了那麼久,他已經能夠憑借過往的經驗識破各種各樣來自敵人的詭計了,但輪到自己使用手段的時候,總是猶豫不決。其實在其他遊戲裏並不是這樣的,他有時候會把角色完全修煉成一個無惡不作的魔頭,到了最後以所謂的邪派武功稱霸江湖,順手還能強占十七八個美女什麼的,那是因為他抱有一種完全遊戲的心態。他很清醒這是一個虛假的世界,不需要顧及任何現實世界的道德條規,隻需要求一個痛快就行。

但九州不一樣。每當進入到這個世界之後,他都很難把它歸入到完全虛假的範疇中去。這個世界的細節和風格太真實了,真實到和現實沒有太多的區別,自然而然就會讓他難以放開手腳去“做一個壞人”。自然,他隻能經常性地受到林霽月的種種嘲笑。

無論怎樣,現在的情況緊急,如果不能在合江鎮截住這個未知具體身份的敵人,那麼至少有一半的簽名都將會落入皇帝的手中。到了那個時候,天驅的背後支持力量將會受到沉重的打擊,後果不堪設想。黃小路自然不會提出什麼反對意見,隻是悶著頭跟著天驅們繼續奔跑,同時在心裏不停地默念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巫雲汐和林霽月的判斷是正確的,看來女性在把握他人心理方麵似乎的確有一套,這個敵人確實是抓準了脈。他在道路上奔跑的時候用盡全力,一旦進入人多的地方,馬上混在人堆裏不見了,可以很悠閑地休息,而讓天驅們找不準他的方位。

現在一行人追追逃逃進入了合江鎮。如巫雲汐所言,合江鎮是一個規模不小的鎮子,但是由於一麵臨江、一麵靠山,進出的道路隻有兩條。如果能把兩條路徹底封住,讓敵人逃不出去,然後來個甕中捉鱉,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這一天的天氣不錯,合江鎮名氣最大的劉三爺的心情也不錯。就在兩天之前,他把鎮上另一個敢於向他挑釁的小幫派輕鬆鏟除了,幫派的頭目被捆住四肢扔進了湍急的西江。經過這一役之後,合江鎮不會再有誰敢於和劉三爺為敵了,這裏的漁業、林業、漕運、藥材等等生意都將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盡管隻是一個小鎮的霸主,劉三爺也覺得很高興,並且對自己的人生哲學十分地滿意。他年輕的時候在宛州最繁華的南淮城混,跟著老大出生入死,非常了解在大城市混跡的不易之處。那裏各種勢力犬牙交錯,無數利益鏈條勾結在一起,高官、衙門、軍隊、黑幫……相互之間爾虞我詐互相利用,不是絕頂聰明的人根本沒可能混下去。劉三爺自認為自己是一個聰明人,但自從在一次戰役中被人一棍子砸在後腦勺上險些喪命之後,他就明確了一點:大城市不好混。所以三十歲生日到來的時候,他離開了南淮,來到小小的合江鎮,輕而易舉地成為了這裏最能說話的人。

劉三爺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合江鎮小,卻有小的好處,至少管理起來比南淮城輕鬆一百倍,也沒有那麼多的勢力分野。他在這個地方輕鬆地享受著日子,走在街上誰都要對他點頭哈腰,那種土皇帝的感覺實在是不錯。

但是這一天吃過午飯之後,坐在書房裏小憩的時候,劉三爺後腦勺上那塊疤突然疼了起來。這可是一個不祥之兆,在他的一生當中,每次這塊疤開始疼,似乎都意味著某種災禍的來臨。他輕輕撫摸著這塊陳年的傷疤,正在思考要不要找鎮上擅長卜算星相的羅瞎子來算一算命盤,忽然之間,院子裏傳來了一連聲的短促的慘叫聲。

劉三爺意識到了點什麼,連忙抄起他那根沉重的鐵鑄煙杆,但還沒來得及開門出去,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了,幾個陌生人一擁而入,當先的一個小妞一腳踢出,他的煙杆就被踢飛了,緊接著兩把寒冷的短刀貼到了他的脖子上。

“劉三爺,我們有事請你幫忙。”這個長得還蠻好看的小妞冷冰冰地說。

片刻之後,劉三爺發出號令,招來了幾個手下,無可奈何地向他們發出了命令。他明白,這次遇上了真正惹不起的對手,一共隻有九個人,卻能輕而易舉地進入到自己的內室,把內室外的貼身保鏢都在一兩招之內製服,絕對是江湖上的絕頂高手。雖然那樣的絕頂高手竟然會對自己這樣的地方惡霸出手,著實有點奇怪,但劉三爺憑借著老辣的經驗得出了結論:予取予求,不要玩絲毫花招,這幫人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後自然會走。不然的話,自己的腦袋也許就有搬家的危險。

於是合江鎮的地痞們統統都被調動了起來,他們封鎖了小鎮兩頭的道路,禁止任何船隻開走,然後開始在全鎮大肆搜尋陌生來客,搞得雞犬不寧。鎮上的治安官知道這是劉三爺的命令,索性大門緊閉裝聾作啞。

黃小路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有些反感,卻也乖乖地沒有言語。他坐在劉三爺富麗堂皇的客廳裏,總覺得很別扭,不知怎麼地,竟然和劉三爺搭上了話。劉三爺倒也不隱瞞什麼,老老實實把自己過去的經曆告訴了他,甚至連後腦勺上疼痛的傷疤都告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