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此情可待(1 / 3)

Chapter 20 此情可待

哪怕明天又是一個讓人惱火的下雪天,此時此刻,也顯得不足為慮了。

第二天上午,鍾情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叫醒的。“喂”了一聲電話接起來,聽筒裏傳來男人既驚訝又好笑的聲音:“還在睡?”

鍾情眯著眼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騰”地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居然已經十一點了!

那邊黎邵晨聽到她的動靜,不禁悶聲笑了起來:“別慌,小心磕著碰著了。”

鍾情抓了抓發頂,醒了一會兒神才記起頭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昨晚吃飯的時候喝了點酒,沒想到一下子睡到這個時候……”

黎邵晨的語氣透出些許小憂鬱:“你昨晚都沒接我電話,短信也不回。”

“啊?”鍾情連忙把電話摁了免提,翻看前一天的電話和短信記錄。

“要不是後來我實在不放心,給李茶打了電話,都不能確定你已經回家了。”

看到手機裏一連串的未接來電和接連幾條短信,鍾情不禁滿是內疚:“對不起。我昨晚其實回來的很早,到家就睡著了。你打了那麼多遍我都沒聽到。”

黎邵晨的情緒似乎調整的極快,訴過委屈,也不糾結,很快又說道:“是啊,要不是樓下管理員大姐一口咬定親眼看著你上了樓,昨天夜裏我恐怕就要跑上去溜門撬鎖,以表忠心了!”

鍾情這時徹底清醒過來,聽他這麼一說,立刻下床找拖鞋:“你還在樓下?”

“昨晚確定你回家之後,我就回家了。”黎邵晨說:“今早起來之後一直等你聯係我,結果從早上等到現在,不得已我就又奔你家樓下來了。這會兒我正跟管理員大姐麵對麵喝水聊閑篇兒呢!”

鍾情站在床頭,原本又急又懊惱,聽他說話不緊不慢,簡直閑適極了,整個人也跟著放鬆下來,語氣裏不自覺地就帶著笑:“那煩勞你再等十分鍾,我這就下去。”

“得令!”

“那……先拜拜!”

“昨天夜裏下了大雪,今天天氣冷,你多穿點兒。”

“好。”

掛斷電話,鍾情一路換好衣服,快步走到衛生間洗漱,走出來時,對著穿衣鏡,回想起昨天發生的種種,又把那一套衣服統統換掉,穿上前不久在臨安買的大衣。想起黎邵晨在電話裏的叮囑,咬了咬唇,又從衣櫃裏翻出一條米色的圍脖,這才匆匆忙忙換了靴子下樓。

走出電梯望前台方向一望,果然這家夥說的半分不假,平日裏那個見了誰都愛答不理的中年大姐,此時跟黎邵晨笑盈盈麵對麵坐著,還不停拿著暖壺往他杯子裏添水。

黎邵晨本來側麵對著她,也不知是聽到了她走路的聲響,還是心裏有所感應,就在鍾情盯著他打量的時候,也剛好朝著這邊轉過頭來。

鍾情嘴角微抿笑著走到跟前,就見黎邵晨站起身來,扣上了大衣扣子:“我媳婦兒來了,改天再跟您聊。”

那中年大姐笑得臉上肥肉直顫,一雙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此時更是眯成一條縫:“哎,好,下回再來了記得找我啊,我再做醬牛肉了準給你留一份!”

兩個人相攜離開,轉過身的當口,鍾情睨了他一眼:“醬牛肉?”

“那大姐剛剛正說,她自己做的醬牛肉最好吃。正好你一來,她就來了這麼一句。”黎邵晨笑眯眯轉過臉,不動聲色打量著身畔的女子。大概是睡了許久的緣故,她的臉色看起來白皙剔透,麵頰還帶著淡淡的粉,氣色比昨天好了不是一點半點。她起得匆忙,頭發的鬢角處微微有點卷翹,但抵不住整個人精神抖擻,那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亮盈盈的,看得人不自覺的就心頭一軟。

鍾情見他盯著自己看得有些入神,幹脆停住腳步:“你看什麼呢?”抬起手的時候,剛好摸到有些翹邊的頭發,眼睛便朝旁邊看去:“走得太急了,不然應該洗了頭發再吹一下就好了。”

黎邵晨拉起她的手腕繼續往停車場走:“這樣挺好看的。”

鍾情原本對於兩個拉手這件事有點抵觸,可黎邵晨做事向來巧妙,不習慣拉手,那拉著手腕總沒得挑吧。鍾情心裏有點兒不自在,也隻好乖順地跟在他身邊往前走。

“我今天……”兩個人走到車旁,鍾情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又抬起頭:“是不是穿得有點太正式了。”

黎邵晨聽她這樣問,也正經八百地把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點點頭說:“嗯……是欠了點兒。”

“哪裏不合適?”

“走,先逛商場去!”黎邵晨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去,自己快步走到另一邊,坐進駕駛座,車子很快啟動,開上了主幹道。

車子應該熱了許久,坐進來絲毫不覺得冷,鍾情望著黎邵晨身上輕便的裝束,不禁有點羨慕:“下雪天你還穿這麼少,不冷嗎?”

黎邵晨穿的跟兩個月前剛入冬那會兒沒太大差別,那時穿件薄呢子風衣,現在穿一件羊絨大衣,裏麵是襯衫加羊絨衫,好像薄厚也沒太大差別。鍾情看他精神抖擻,一點兒都沒有畏冷的意思,心裏有點羨慕:“平城當地人都這麼不怕冷嗎?”

黎邵晨掃了她一眼,眼睛裏閃耀著得意的光:“那哪能啊!像我這身板、這體格,整個平城一百個年輕小夥子裏也挑不出一個來。”

鍾情不禁翻了個白眼,本來是正常套路南北差異,也能被他化被動為主動,找盡理由誇獎自己。

黎邵晨眼角餘光瞟到她一臉無語的表情,便笑著說道:“人家都說平城是幹冷,你們家鄉那邊,到了冬天是又濕又冷。所以南方人到了平城,都不怕冷才對。”

車子裏暖氣開得足,鍾情此時已經解下圍巾,聽他終於有了正經話,也點點頭:“是啊。而且這邊冬天有暖氣,比我們那邊好多了。”

“我不怕冷,是因為我體格好。跟他們那種要風度不要溫度的花架子不一樣。”黎邵晨單手把著方向盤,抬起手臂伸了過去:“不信你摸摸。”

“什麼?”

“摸摸就知道了!”

鍾情伸出手指在他手臂上捏了捏。黎邵晨一臉得意:“是不是還挺結實的?”

鍾情抽了抽嘴角,她現在多少已經適應這個人時不時的耍寶賣乖了,說不過他,頂多保持沉默就是了。

黎邵晨笑嘻嘻的,指了指導航儀屏幕上的路線:“待會兒咱們先去商場逛逛。”

鍾情看他指的是一家大型綜合類商廈,便問:“不是說去你家嗎?”

“我也有十天半個月沒著家了。”黎邵晨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冰箱裏現在空空如也,得麻煩鍾總監先陪我去超市裏補補貨!”

鍾情一聽是逛超市,頓時也來了精神:“我也好久沒逛超市了。你都需要買什麼,列清單了嗎?”

黎邵晨低下頭朝自己努了努嘴:“這兒。”

鍾情見他指自己大衣內側的口袋,便伸手過去觸了觸,很快便摸到一張便簽。打開來,見上麵從肉類到蔬菜再到生活日用品列了一大長串,黑色簽字筆寫的行楷,字體剛勁,又不乏灑脫,與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十分相似,不禁輕聲誇讚了句:“字寫的好漂亮。”

“當初老爺子看一個字敲一下手,一筆一劃練出來的。”

鍾情想起黎父那個嚴肅刻板的樣子,依稀能夠想象當初的情景,不禁笑著道:”可以想象。但你也不虧。”

“是啊,又多了一個追女孩子的法寶。”黎邵晨扯著嘴角笑,又悄悄觀察著鍾情的神情:“不過說真的,現在在意這個的姑娘也沒幾個了。還不如多送幾個電子產品能哄人開心。”

鍾情自己小時候也被父親按著練過書法,此時正對著黎邵晨的字一筆一劃地研究,壓根沒留意到他的目光,邊鑽研邊道:“那可不一定。遇上識貨的,光你這筆字就夠讓人刮目相看。再說,你現在好歹也是公司老總,簽字漂亮,底下員工手裏拿著都覺得臉上有光。”

黎邵晨見她看得投入,話也說得真誠,心裏不禁甜滋滋的。一邊心喜,一邊也知道自己幼稚的要命,居然被人家姑娘一句誇獎哄得眉開眼笑,十足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傻小子。

開心之餘,突然覺得前一天晚上黎父在電話裏叮囑的話也不那麼可惡了。老頭兒雖然為人古板了點兒,較真了點兒,但在某些方麵是有些大功勞的。不說別的,光是這筆字,不就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嘛!

兩個人一路說一路聊,還沒覺得過多少時間,車就已經開到商場門口。下車時,黎邵晨甚至高興地吹起了口哨,自打那次在河邊一吻,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已經很久沒這麼融洽了,比之從前的輕鬆客套,現在兩個人說話時,不自覺地添了一份默契和親昵。這麼想來,不久前的蘇杭之行去得真是值啊!

兩個人走進商場,黎邵晨拉著鍾情就進了觀光電梯。電梯啟動,鍾情看著緩慢向下移動的景物,才反應過來:“超市在地下,咱們走錯了。”

“沒錯。”電梯裏人不多,黎邵晨也沒有刻意壓低嗓音,比劃著她身上的衣服說道:“你不是嫌這身衣服老氣麼,帶你去挑挑新衣服。”

本來鍾情也覺得自己身上這身衣服穿著上班合適,平日裏出門逛街或者見朋友,就有點顯得過於正式了。此時聽黎邵晨也這麼說,不禁開始認真思考:“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打扮好?”

電梯門打開,黎邵晨扶著她的腰示意她先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認真算起來,鍾情幾乎沒有過跟異性一起逛街挑衣服的經曆。從前跟陸河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一個工資入不敷出,一個壓根沒有工資,一起逛商場的時候,幾乎不往掛衣服的櫃台走,隻是繞著商場空地一圈圈地走,遠遠看兩眼就算了。平時的衣服,大多都是鍾情從網上淘換的,每年回家倒是會去商場挑一些價位適中的衣服,但大多是在鍾母的陪同下。

如今和黎邵晨走在一起挑女裝,開始鍾情還覺得挺新鮮,漸漸地麵對服務員熱情的眼神追隨,鍾情就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兩個人在一家服裝店門口站定,鍾情拽住黎邵晨的袖口,小聲說:“要不,你休息區歇會兒,我自己逛逛就行了。”

黎邵晨睜大眼睛,又詫異又委屈:“那怎麼行?剛剛不還說得好好的,這麼快就不要我這個參謀長了?”

好像也是自己說話不算話了?鍾情實在沒轍,隻能實話實說:“我不太習慣逛商場的時候旁邊還跟著個男的……”

黎邵晨見她微側著臉垂眸說話的模樣,神情羞赧,聲音細細,不禁好笑:“瞧你這點兒出息。”

鍾情氣鼓鼓地瞪他。

黎邵晨順勢一拽,推著她進了那家精品店:“多適應適應,就習慣了。”

兩個人進了店鋪,果然又受到兩位服務員的熱情招待。黎邵晨也大方,放眼望去看了一圈,最後挑中一件又輕又薄的白色羽絨衣,對服務員說:“找一件她穿的尺碼。”

服務員打量了鍾情一圈,便從衣架上取下一件:“這位小姐身材很標準,穿我們這裏38的尺碼剛剛好。”

鍾情接過衣服走進試衣間,脫掉大衣試新衣之前,習慣性地翻了下價簽,2880,比她身上這件才買的大衣還貴不少!她拉開簾子一角,想把衣服退回去,就見黎邵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試衣間門口。

“怎麼了?”黎邵晨似笑非笑的,棕色的眼瞳仿佛能望進她的心裏去。

“沒……”鍾情咬咬牙,最後還是踮起腳,在黎邵晨耳邊小聲說了句:“這裏的衣服太貴了,不合適。”

黎邵晨眨了眨眼,也朝她小聲道:“沒事,咱們就試試,也不一定買。”

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點道理。況且門外守著尊門神,不試衣服也壓根走不出去。鍾情一咬牙,便拉開拉鏈,對著鏡子穿上了那款薄羽絨衣。

“穿好了嗎?”

“嗯了……”鍾情對著鏡子照了照,好看是好看,但不實用。

身後傳來簾子拉開的聲響。鍾情猛地一扭頭,就見黎邵晨站在她背後,滿眼欣賞:“蠻好看的。”

兩個服務員早就留意到這對小情侶試衣服前在那裏嘀嘀咕咕,看男人的穿著打扮,不像消費不起的,但這年頭什麼樣人都有,騙子還貼三兩金呢,所以一直站在不遠處守著。

見黎邵晨這樣說,其中一個連忙附和道:“這位小姐身材標準,穿什麼都好看。而且我們這款羽絨衣不是普通的鴨絨,是百分百純天然的鵝絨,又輕又暖,再冷的天氣,就穿這麼一件外套,裏麵隨便穿個毛衫或者裙子,又輕便又暖和。”

黎邵晨也點點頭:“是鵝絨的啊?”

另一個服務員見狀走上去,拉過衣領處的吊牌仔細看了看:“確實是純鵝絨的,您就放心吧。這款衣服從我們店裏走出去,絕對不會撞見個重樣的。我們家的設計、剪裁,都是一流,這個價位現在還打8.5折,非常超值。”

黎邵晨望著鏡子裏的倩影,鍾情身材高挑,尤其身材比例很不錯,穿上這件中長款的羽絨服,顯得削肩細腰,極為窈窕,不知怎麼的就讓他想起在酒店宴會廳見到她那晚,她穿旗袍神色泠泠的模樣來,不禁喉頭微微一緊。

鍾情見黎邵晨微微蹙著眉不講話,也吃不準他是什麼意思,但她心裏是有主意的,這麼貴的羽絨衣,又是白色,穿幾天不經意間就蹭髒了,想想都覺得心疼。她是一貫節省慣了,雖然後來換工作時先後消費過兩次,買了大衣以及其他一些行頭,但那是非常時期非常做法,當時花錢覺得心頭爽快,事後回想起來也不是不想剁手的。現在工作順遂,和黎邵晨之間的關係也讓人覺得暖心,她沒有必要跟自己的錢包過不去,所以便一聲不響拉上簾子脫衣服。

鍾情的動作不慢,脫下羽絨衣遞給服務員,那服務員也沒多話,動作利索地把衣服掛在衣架上,取出電熨鬥開始熨衣服。

鍾情轉過身,另一個服務員已經抬起頭,把收據和銀行卡遞給黎邵晨:“先生,您的卡。”

熨衣服的服務員在這時也朝她微笑:“小姐,您可以再看看我們家其他衣服,這件衣服稍後熨好,您就可以直接上身穿了。”

鍾情一臉上當受騙的表情看向黎邵晨,後者望著她那副表情一下子笑了出來。

兩個人坐在一旁等候的沙發上,鍾情一把拍掉黎邵晨伸過來的手,壓低聲音朝他嚷嚷:“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買衣服,不用你掏錢。”

黎邵晨的聲音本來就不高,因此並沒有特意變換音量:“沒什麼意思,我想送給你東西,就送了。”

鍾情有點急了:“咱們倆現在是什麼關係啊?你是我什麼人啊?”

黎邵晨很淡定:“現在是好朋友。”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但我在追你。”

鍾情幾乎要抓狂了:“那也不能送這麼貴重的東西。”

黎邵晨定定看了她幾秒,見她表情是真的分外糾結,沉默片刻之後舉起手表示投降:“好。都聽你的,不再亂送你東西。”他又掃了一眼服務員正在熨的衣服:“不過已經刷卡了,再退也是讓人家為難。”

說的這麼誠懇,鍾情也沒辦法再朝他發火,隻能繃著臉有點悶悶地說:“待會我把錢還給你。”

黎邵晨輕輕揉了揉她的一頭短發:“用得著跟我算這麼清嗎?你不喜歡,我以後不這麼做就是了。已經送出去的東西,我再收回來也顯得忒小家子氣了。就當提前送給你的新年禮物,行不行?”

口才好的人,是既懂得進攻,又曉得防守。黎邵晨這樣心平氣和,甘心退讓,鍾情再矯情就顯得有些沒意思了。雖然心裏有點不自在,但也隻能點點頭答應下來,算是各退一步,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