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落幕之後(1 / 3)

Chapter 24 落幕之後

青空湛湛,日光晴好,鍾情站在原地,一時間幾乎邁不開腳。

因為星瀾方麵堅持上訴,而李茶一家又在積極跑動,陸河的這個案子,從最初一起簡單的經濟訴訟案,漸漸轉變成石、李兩家在商界的角逐。或許正如當初黎邵晨的預言,陸河在處理星瀾的一些問題上,個人情緒太過濃厚,反而落了把柄在別人手裏,盡管李家著力為之斡旋,最終還是被人民法院以挪用資金、職務侵占兩項罪責判處一年有期徒刑;而以陸河為法人代表的白路進出口貿易公司,也因為一係列關聯被吊銷營業執照,最終關張大吉。

案子的終審結果下來時,已經是來年的春天。平城每年到了這個季節,都是滿城飛絮,楊絮柳絮混雜在一起,一團團地漫天飛舞,遠遠望去,如同一場遲來的春雪,薄且飄忽,無端讓人覺得心緒紛亂。

鍾情一覺醒來,隻覺天光大亮,映得整個房間四處暖意融融,拉開紗簾一看,如同幾天前的天氣一樣,晴空萬裏,滿城飛絮,倘若不需要出門,坐在家裏喝喝茶看看景,倒也別有一番意境。

這段時間,她常常宿在黎邵晨的公寓,對房間各處擺設了若指掌。在衛生間裏洗了個澡走出來,換上衣架上掛著的那套橘色的春裝,卻遲遲不見黎邵晨的人影。房子不大,鍾情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又看了看鍾表上的時間,最終確認這家夥並不是像往常那樣跑去買早點了。已經上午十點,無論哪家的早點鋪子這個時間也該關門了。

鍾情一時間有點懵。這段時間以來,她越來越習慣黎邵晨的存在,也漸漸把他當成一個可以放心依靠的伴侶,不管他從前在外人麵前是如何表現,但自從兩個人從清河鎮歸來,黎邵晨從來沒有讓她失落或失望過……

這樣想著,腦海裏卻不自覺地浮現那天在酒店會議廳,麵對陸河的重重刁難,黎邵晨垂著頭一言不語的模樣。鍾情在沙發上坐下來,露出一抹有點自嘲的笑,好吧,除了這件事,他從來沒讓自己失望過。

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再抬起頭看看鍾表,又半個小時過去了,鍾情突然意識到,無論這家夥跑去幹什麼,這麼長時間不打個電話通知一聲也太過分了。

剛要起身去拿手機,眼角餘光卻被什麼東西吸引住,鍾情皺了皺眉,又坐回沙發,朝著茶幾的方向望去。

茶幾上擺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紅酒,一盤新鮮的水果,有蛇果有蘆柑還有兩顆香酥梨,那上麵依稀可以看到細小的水珠,很明顯是不久前才清洗好盛出來的。就在果盤下方,壓著兩張折疊起來的紙張。

鍾情仔細回想了一下,前一晚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對酌紅酒的時候,桌上並沒有這樣的紙張,再看看那盤新洗好的水果……鍾情突然有點氣不打一處來,這家夥別是突然要搞什麼不辭而別吧?

將折疊起來的紙層層打開,鍾情來來回回把上麵的內容看了幾遍,終於反應過來,這個……大概算是某種程度的告白信?

親愛的朵朵,

就在昨晚,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麗芙卡的大老板對這次合作非常滿意,負責人說如果我們有合作意向,希望能簽訂一個長約,並特別表示,希望這次中方的總負責人是你。恭喜你,親愛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特別的那個。

我曾答應過你,今天要陪你一起去監獄探監。但事到臨頭我又失約了。我想我應該先跟你說聲對不起。不過先別生氣,朵朵,看完這封信,再看看另一張紙上的東西,最後用你的實際行動告訴我,你的選擇和決定。

一直以來,都是我向你索求許多,這一次,就像你父親曾經對我說的那樣,我希望能由你來選擇未來人生的路。不過你放心,無論你做了什麼樣的決定,麗芙卡的案子都將交由你負責,卓晨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

愛你的黎

鍾情把這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盯著手上那張寫著平城→景德的機票看了許久,最終模模糊糊意識到一個事實,黎邵晨這算是……突然對她放手了?

印象裏,這個人一直那麼驕傲,那麼自信,幾乎強大到刀槍不入的境地,無論麵對什麼對象什麼情況,都能笑臉相迎舌燦蓮花,這樣一個人,居然有一天會說出“我希望你的未來能由你自己選擇”這種話!看起來仿佛是為了自己能夠開心做出莫大犧牲,可鍾情突然發現,自己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長久以來,她習慣了一開始黎邵晨不溫不火的陪伴,習慣了後來兩個人逐漸默契的合作,更習慣了他在每一個關鍵時刻對自己主動伸出的手。從伯樂到上司,再到朋友以及戀人,每一步都如同一曲默契的華爾茲,是黎邵晨在帶著她旋轉起舞,或許在所有人眼裏,他都是掌控主動權的那個。可卻沒有人想過,如果沒有她無聲的默許和追隨,這一支舞就不可能完成得如此完美。

如今曲終人散,那個始終對她張開臂彎的人也如同其他人那樣轉身離去,他以為自己不會主動去追嗎?

鍾情懷著一腔惱怒,打開另一張紙。與之前那張字體洋洋灑灑的手寫信不同,這張紙上隻有一行字,落款卻是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趁現在還有時間,照顧好她。我會回來。

陸河

鍾情先是一窒,隨即輕輕吐出一口氣。原來是因為這個。讓黎邵晨那樣向來自在悠遊的人也坐不住,最終決定通過一封信來表白心意、對她放手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為陸河的這張字條。

與黎邵晨的洋洋灑灑、隱見風骨的字體不同,陸河的這張字條上,雖然隻有一句話,卻每一個字都力透紙背,橫豎撇捺都運筆有力,剛勁到了極致。都說字如其人,或許這正是兩個人性格的不同之處。黎邵晨外圓內方,看起來沒有原則,其實那些規矩和底線,都被他深深埋在心底。而陸河經曆過這一番風浪,不再掩飾自己的野心勃勃,正如那天在麗芙卡招標會上的表現那般,原來他是那樣懷揣著雄心壯誌的一個人。

鍾情輕輕撫過陸河字條上的每一個字,自從回到平城與陸河重逢,經過了最初的排斥和質疑,以及後來歇斯底裏的厭惡和鄙視,這幾乎是第一次,她能夠靜下心來,心平氣和地回憶從前與他的種種。

或許就像黎邵晨所說的那樣,陸河和李茶,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看清楚,但這也不全是她的錯。人的改變,總是一點點展現的。即便到了現在,她也願意相信,從前那個會在雨天幫助小女孩回家的陸河,那個會在自己爬山時在後麵撐自己一把的陸河,那個曾經在無數個日日夜夜,陪伴自己、關愛自己、真心實意想要給她一個美好未來的陸河,是真實存在過的。隻是在他心裏,曾經發生過的這些,都比不過他一心想要完成的那番事業罷了。

而李茶,她或許在麵對別人的時候,有過不一樣的麵貌,真實的她,或許並不是那樣天真熱情,但鍾情確實曾經感受過她對自己的關懷和喜愛。那個麵對著壞掉的打印機不知所措的女孩,那個因為自己被迫離職一路哭著相送的女孩,和記憶裏那個身姿挺拔、樣貌俊美的男孩一起,曾經真實而鮮活地存在過,並將永遠塵封在那些寶貴的記憶裏。

更何況,如果把自己整個抽離出來看,他們兩個也沒有犯下什麼驚天動地的大錯。

這樣想著,鍾情把陸河的那張紙重新疊好,壓在果盤下麵,又將黎邵晨的那張手寫信連同機票一並收好,放進了背包裏。

沒有了黎邵晨的陪伴,她選擇了最普通的交通工具,從家門口搭乘一輛公交,踏上了前往監獄的路。

她走得早,路上倒了兩趟車,臨到了監獄門口,距離下午的探監時間,還有將近一個小時的空閑。

這一天的天氣似乎特別好,陽光明亮而溫暖,平城的上空彎拱著難得一見的藍天,幾乎看不見幾朵雲彩。監獄位於郊區,周圍沒有過多的樹木,楊柳絮一類的東西幾乎不見,清新的空氣裏漂浮著某種暖融融的味道。

鍾情把手搭在額頭做個涼棚,抬起頭向著遠方的天空張望,突然就記起了許久之前的許多事,小時候在家鄉,年少時在校園,以及長大後來到平城,那麼多的記憶,因為景色相似的同一片藍天,突然而至,溫柔之中又有點擁擠。

鍾情微微笑著放下手,再抬起頭的時候,就見一輛車不知什麼時候停在自己麵前。

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人,她穿著一件寬大的酒紅色毛衫,白色瘦腿褲,利落的短發依舊是柔美的亞麻色,臉上描繪著淡淡妝容,櫻粉色的唇在看到鍾情時,自然彎成一個淺淺笑弧。她朝向的方向有些逆光,所以不得不微微眯起眼,朝著鍾情笑著說:“鍾情姐,你也來啦?”

鍾情已經一個人站了半個多小時的光景。半個多小時,已經足夠她想清楚許多事。所以她並沒有像從前與她約定的那樣,撇開視線視而不見。她也露出極淺的笑,微微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鐵門徐徐打開,從裏麵傳來一道清晰而堅定的聲音:“探視人員,來這邊登記。”

李茶原本還想說些什麼,聽到這把聲音,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轉身朝著大門方向奔去。跑出兩步,她反應過來,有點兒羞澀地笑著說:“一起吧,鍾情姐。”

清空湛湛,日光晴好,鍾情站在原地,一時間幾乎邁不開腳。

番外 東山再起

門外響起一聲清脆的哨響。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陸河和另外一個犯人依次排隊走出去。走廊的水泥地打掃得一塵不染,從一邊窗戶傾瀉而下的陽光又暖又幹淨,陸河微微仰起頭,他知道這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