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便是秋社日,澤邑漪湖畔遊人如織,冠蓋如雲,男女冶遊,金吾不禁。
晏薇本想湊湊熱鬧,但又想到此行重任在身,不便遊玩,幾次想要開口,又咽了回去。
晏長楚卻看出晏薇心思,笑道:“我們今天去漪湖看看,你別多話、別惹事便是。”
“真的?!”晏薇張大了眼睛,又驚又喜。
那漪湖是澤邑城內的一個大湖,占了澤邑三成的麵積,一半在城內,一半在城外,中間有水門阻隔。沿湖十裏,遍植桃花垂柳,柳葉半黃未落,柳條點著水麵,漾起圈圈漣漪,這便是“漪湖”名稱的由來。
晏長楚身穿炭灰色熟羅長衣,菱紋起花絛緣邊;晏薇仍是男裝,一身草黃色暗花綺深衣,遍布暗褐色水草紋刺繡。兩人的衣服都是半舊的,看上去既不奢華,也不寒酸,就是很普通的一對父子,和漪湖畔的其他遊人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是,其他少年男女或三兩結伴,或一人獨遊,很少有父子兩人一起的。
晏薇早已打聽過薑國的習俗,秋社這一日,女子要給心儀的男子送上香囊,表達愛意。
不僅是香囊的手工和刺繡爭奇鬥巧,香囊裏麵也別具心思:或裝著一縷青絲,或裝著半片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甲,抑或是一方繡帕,一個花結。收到香囊的男子,若滿意哪個女子,便可執著那女子送的香囊去提親。而且,女子送出的香囊是多多益善的,香囊越多,越顯示這女子心靈手巧,招人喜愛。因此,相貌俊秀,氣度不凡的男子,通常會收到幾十甚至上百香囊,係在腰間,像是一團花球一般,招搖過市,風光無比。
一路沿湖走過去,金風拂麵,花香滿徑,倒也舒服愜意,晏長楚似乎也紓解了數日不展的愁眉。
晏薇心裏頗有些複雜,一時想著自己的相貌在女子中或許算不上極出挑的,但是扮作男子也算是美少年吧?會不會收到姑娘的香囊呢?萬一收到了,倒是有些尷尬。不過……萬一要是一個都收不到,那就丟人了……可是,歲數畢竟在這裏吧,自己看上去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薑國男子年過二十才算適婚年齡呢!而且,自己還是跟父親在一起,怎麼看都是個孩子啦,就算收不到也很正常啊……一路上反反複複地糾結著,倒似真把自己當成了男子。
走著走著,父女二人便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岔路上,前麵一道長堤阻隔了水麵,堤頭竟然有官兵把守。
晏長楚一凜,忙招呼晏薇回頭折返。
晏薇奇道:“那裏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官兵把守?”
晏長楚低聲道:“那裏已經是薑國王宮地界。”
晏薇也壓低了聲音,笑道:“想不到薑國的禁宮也是臨水的……”想到四平八穩的懷都,想到位於懷都正中心四四方方的王城,晏薇不由得暗歎,國家與國家就像人與人一樣,每一個都各有特色,大不相同。
正走著,斜刺裏突然快步走來一個青衣男子,雙手遞給晏長楚一片帛片。
晏薇轉頭去看,卻見那帛片很不尋常,比尋常的帛厚很多,幾乎有上次看到的薄羊皮那麼厚,而且表麵甚為粗糙,周圍也都是毛邊,倒像是把一個大蠶繭剪開壓平了的樣子。
那帛上寫著幾個字,筆跡似乎有些熟悉,晏薇正要細看,卻見晏長楚已經變了顏色,把手掌一合,說道:“在哪裏?快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