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覺得這架勢像是要審判咱們麼?”年春妮默默的咽了口唾沫。
“丫頭。”年文生突然停了下來,很嚴肅地看著年春妮,“你有沒有想過棄農從商要麵對的最大的問題根本就不是所謂的技術或者原料來源,而是……年家的長輩。他們不是我們,不懂得平等地看到每一份職業,在他們眼中隻有仕途是最好的路,走不了仕途便是一輩子在這莊稼地裏也是了不起的,可你選擇從商,便是這個社會階層中最底層的一檔人,甚至能夠與戲子相媲美,也許是會受到家族放逐的。不是萬不得已,沒有人會選擇從商的。”
年文生說的句句在理,年春妮不是不曉得,隻是她私心裏覺得年文力也是想要賺大錢的,年文力是一定會支持自己的決定的,可是當他看到這麼多人站在她的對立麵的時候,突然就生出了一股錯覺。就仿佛,他們從來沒有相信過她說的話,他們從來都隻當成她是開玩笑。
因為她是一個女娃,所以從小到大,年文力對她都是不慎管教的,反正需要光宗耀祖的人是年家傑不是年春妮,年春妮是什麼樣的想法其實他們根本不在意。他們隻當她是說著玩,隻是覺得她是異想天開,從來都沒有當真過,從來都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過。
“回來了還不快點過來。”年文力皺著眉打斷了年春妮的沉思。
年文生推了年春妮一把,輕聲說:“沒事,終歸這事兒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
她知道,年文生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可是就像很久以前年文生自己說的一樣,她是年恒久的三子,年恒久也是不指望他光宗耀祖的,何況,年文生放蕩不羈慣了的,隻怕年恒久也不會多說什麼,反正在這個家裏,不管出了什麼事,錯的總是她年春妮就是了。年春妮低下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過去。
年恒久難得的沒有發火,隻是哼了一聲便轉身往屋裏走去。
這個家同自己走的時候並沒有多少差別,堂屋的擺設依舊如故,年恒久進去就做到了正中的太師椅上,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一柄煙槍,開始抽了幾口。
莫名的年春妮就想起了自己的外公,梁大山。他也很喜歡抽煙,梁大山拿著煙袋的模樣,就像是再做一件極其享受的事情。而且通常,在年春妮麵前,梁大山是不怎麼抽煙的。他說那些煙霧繚繞的,對孩子們的身體不好,他經常一個人坐在堂前抽煙,抽完了總會在院子裏走幾圈,才會將年春妮舉得高高的,叫著年春妮背士或是唱曲兒。
年春妮抬手抹了抹眼角,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抬起頭來,就看到年恒久看她的目光很奇怪。
不像以前單純的厭惡,也不像是和解,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可又不是單純的看陌生人的眼神。年春妮一時之間形容不上來那種感覺,不自覺的就挺了挺身子,一副不屈服的模樣。
年恒久將煙袋在桌子上磕了幾下,衝著年春妮古怪地笑了一聲:“你這丫頭片子腦子裏裝的是些什麼東西?”
年春妮一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不過年恒久也沒有讓她接話的意思,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棠樾郡送了兩個奇怪的爐灶來,說是給你的?說是你想開店?哼,一個女娃娃,不老老實實地帶在屋子裏繡繡花,幫著幹幹活想著怎麼嫁個好人家,反而是想著拋頭露麵丟人現眼,年春妮你是不是誠心給我找不痛快?”
“爺爺……”年春妮喊了一聲,覺得同這些人解釋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怎麼說呢?突然靈光一閃,年春妮想到年恒久向來喜歡同莊子裏的人一較高下,脫口就是一句:“爺爺你不想不老李頭家過得好嗎?兩年,兩年之內,春妮一定給爺爺翻蓋新房子,比老李頭好一萬倍的房子。”
“胡說八道!”年恒久瞪了她一眼:“用得著你個丫頭片子給我翻蓋?你個丫頭片子以後少給我丟人,開店子?哼,你去開吧,老子不會給你出一分錢,我就看看你們家能折騰出個什麼樣子!你們別忘了,分家的時候可是說好的,你們不用給我們上交糧食,可是身為人子,你們家每年是要給我們老兩口銀子的,折騰吧,我就看你們能折騰出個什麼樣!”
年春妮低著頭,一點感覺也沒有,這樣的年恒久才是年恒久啊,之前那樣,年春妮還以為年恒久換了個人呢。
跟著年文力梁鳳回家的路上,年春妮忍了忍,還是問道:“爹娘,你們也瞧不起我的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