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爾察接過護膝,皺起眉頭問道:“怎麼有血?”
“您當真不知道嗎?那麼老爺也不知道了?二爺的體質和常人不同,常人若手上劃了個小口子,稍按一下血就止了,二爺卻是用止血石 *都很難止住血;像那種小傷口,常人三五天就好了,二爺卻要十來天才好。上次傅公子過來那天,二爺在老爺房裏跪了一夜,膝蓋都跪腫了,那傷……一直便沒好過,最近老爺又常罰他跪,便更不好了……之前臉上的傷也是,好得慢,還容易落下疤痕……”
古爾察聽了,一時怔住了,不知道說什麼好。之前教褚仁騎射,也常見到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很難消退,隻是覺得他性格毛燥,容易磕碰。上次他胸口受傷,恢複得很慢,總是叫痛,也隻當他嬌氣……卻沒想到他體質與常人不同。
曾全絮絮叨叨地又說道:“果然娘說得沒錯,‘寧跟要飯的娘,不跟當官的爹’,沒娘的孩子就是命苦,男人再細心,也抵不上女人半分……前天是二爺生日,也沒人給他操持,他讓廚房給下了一碗麵,燙了一壺酒,邊吃邊落淚……第二天因為醉酒誤了請安,又被老爺罰。”
古爾察聽了一陣心痛,這幾天府中遭逢大變,忙忙碌碌的,竟然把這事忘了,但這孩子自己也不說,倒真像是把自己當外人似的……
古爾察怔了半晌,才問道:“你是漢人?投充來的?”
“是。”
“哪一年的事兒?”
“就是王爺南征得勝歸來的那年。”說到齊克新的軍功,曾全不知不覺又叫出了“王爺”。
“你娘也在府上?”
“是,在福晉那裏做針線。”曾全頓了頓又道,“聽說我們這樣投充的漢人,這幾天就要遣散了,我想著,這話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我走了,隻怕再沒人能替二爺說這些了……”
“你放心,我會讓你和你娘都留下來,你好生伺候二爺吧!”古爾察輕輕拍了拍曾全的肩頭。
古爾察一進入齊克新的書房,便見到褚仁跪在地上抄錄滿文。
“怎麼跪著抄?”古爾察問道。
“抄錯字了,被阿瑪罰呢!”褚仁抬起頭,衝古爾察無奈一笑。
古爾察在褚仁身邊撩衣跪倒,“他的滿文是我教的,他有錯,我也該受罰。”
“都起來吧!”齊克新看著古爾察,又道,“正要找你呢,順義那莊子,原來是多爾袞的,交割的時候出了點事兒,爭鬧了起來,你這就帶人去看看吧!別跟他們爭什麼,都依著他們,咱們不缺這一點兒……”
“嗻。”古爾察站起身來,還想再開口,又聽齊克新說道:“現在就去吧,事情早點了了,以免再生枝節,這幾天辛苦你了,回來再好好歇歇。”
“是……”古爾察頓了頓,又說道,“二爺膝蓋上的傷還沒好,別總跪著。”這話,他是對著褚仁說的,但眼睛卻看向齊克新。
褚仁眼睛一濕,便垂下了頭。
齊克新點點頭,“你去吧!我有分寸……”
夜漸漸深了,但齊克新還沒有放褚仁回房的意思,褚仁寫著寫著,便有了些倦意,視線也漸漸模糊了。
突然,褚仁隻覺得周圍有一絲異樣,頭暈暈的,抬眼看時,卻見齊克新也一臉驚詫的看著自己。
腳下的大地,似乎潛藏著什麼呼之欲出的怪獸似的,一拱一拱地動,隨即,整個房椽屋宇劇烈地左右晃動起來。
“地震!”褚仁一驚,一把拉起齊克新的手,叫道,“阿瑪!快跑!”
注:
*《清實錄》順治十三年二月,“初,朝鮮國王族女為和碩端重親王博洛妃。王薨。妃寡居。其父錦林君李愷允入充貢使,於賜宴日,泣請其女還國。部臣以聞,下議政王貝勒會議。許之。”
*止血石:是一種天然形成的,含有大量氣泡包裹體的高純度方解石。滿族和朝鮮族有用它的粉末止血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