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隨便找個什麼章料,隻要給我一盞茶的工夫,什麼印章我都仿得出來!”
“好!就這麼辦!”
褚仁和傅眉雙掌一擊,笑得像兩隻偷腥的貓兒。
“你剛才想說什麼?”傅眉問道。
“我是想說,你若是去見龔鼎孳,別忘了帶上我!”
“為什麼?”傅眉很詫異。
“他的誥命夫人不是秦淮八豔之一的顧橫波嗎?我想去見見!”褚仁興奮得雙目放光。
“人家的內眷怎會出來跟你相見?”傅眉嗔道。
“萬一呢!聽說這兩個人都是放蕩不羈,不在乎世俗禮法的。”
雖然心裏滿懷期待,早有準備,但真正見到顧橫波的時候,褚仁還是吃了一驚。
三十五歲的顧橫波*,看上去像是二十出頭的樣子,一頭烏發盤成高髻,雲一樣堆在頭頂,發間是一水兒的黃金頭麵,各種釵,簪,掩鬢,挑心,分心……皆為花卉形狀,密密麻麻足有幾十件。身上是蓮花牡丹紋妝花紗褙子,壓著月白與水碧間色的月華裙,用一身服飾勾勒出一幅繁花付與流水,軟紅橫陳清波的景象。隻見她從後堂款款而出,口中說著:“什麼好字兒?我也來看看。”
簷下那鸚哥兒也湊趣似的叫道:“橫波夫人來啦!橫波夫人來啦!”
龔鼎孳把那字展給她看,笑著說:“你叫‘眉’,他也叫‘眉’,你們倒可以以姐弟相稱。”
顧橫波眼波一轉,打量了一下傅眉,讚道:“好俊俏的少年郎!這品貌倒是配得上我,我這個‘眉兄’可算找到‘眉弟’了。”
饒是褚仁來自現代,也對這夫妻二人這種任性嫉俗大感驚訝。
而傅眉,早已羞紅了耳根。
顧橫波言笑晏晏,斜覷著龔鼎孳說道:“你收了人家這麼好的字兒,拿什麼回敬人家?”
龔鼎孳微微一躬身,嬉笑道:“全憑夫人拿主意。”
顧橫波從袖中抽出一柄隻有一拃長的湘妃竹扇,輕輕展開,說道:“你看這個如何?”
“夫人說好,那自然是極好的。”龔鼎孳臉上的笑意,就像是常開不敗的花,始終那樣不知疲倦地綻放著。
顧橫波輕移蓮步,走到傅眉麵前,展開那扇子,問道:“賤妾拙作,可還入得法眼?”
褚仁伸頭去看,見上麵繪著一枝墨蘭,隻寥寥數筆,便把那蘭花畫得搖曳生姿,活色生香。左下鈐著一方小印,上麵是“顧眉之印”四個字。
傅眉雙手接過,道了聲謝,紅著臉,訥訥地便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顧橫波嗤地一笑,挑逗似的,就著傅眉的手,將那扇子一寸一寸的合了起來。顧橫波的一雙玉腕,拂過傅眉的手腕,傅眉眉頭微微一皺,抬起頭來,端詳著顧橫波的臉色。
顧橫波眉毛一挑,朱唇微張,雖未說話,但滿臉寫著疑問和不解。
傅眉的臉更紅了,輕聲問道:“夫人可有血崩之症?”
聞聽此言,龔鼎孳搶了過來,一把抓住傅眉的手問道:“你能醫嗎?你懂女科?!”
傅眉點點頭,“家父精擅女科諸症,我自小便隨家父習學醫術。”
顧橫波一笑,大大方方的把手腕伸了過去,手上的一串金絲手釧叮當作響。
傅眉為顧橫波診過脈,臉又紅了,卻對著龔鼎孳輕聲說道:“我還要問尊夫人一些行房、月信和帶下諸事,是否……需要回避?”
顧橫波揮手遣退了下人,笑道:“你隻管問便是。”
望、聞、問、切,傅眉直折騰了一炷香時間,臉上已經見汗。
龔鼎孳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眼中不知是憐是痛是惜,隻是盯著顧橫波。
顧橫波卻是淡然一笑,“看過這麼多醫生,你心裏也該有個底兒了,又做出這可憐樣子給誰看?隻可惜……沒能給你留下個一男半女。”說著,眼中便有了淡淡的水痕。
龔鼎孳伸手扣住了顧橫波的腕子。
顧橫波白了龔鼎孳一眼,唇邊卻帶著笑,又輕輕掃了一眼褚仁,像是在說,當著小輩,不要這麼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