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棋冷文楸香冷篆(2 / 3)

那店老板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嗬嗬笑道:“這幅字……自然是,很一般的,若有好的,我出十兩。”

褚仁掃了一眼店裏其他貨品的價格,想著傅山才四十出頭,雖然頗有文名,但畢竟影響力還隻限於晉省周邊,他翻著眼皮,盤算著拍賣會上那些四十左右的當代書畫家的作品價格,又兌成米價去權衡,算得自己腦子都亂了……

那店主又道:“若確實是精品,還可以更高,如何?”

褚仁心道既然算不清楚就不算了,反正應該不算太虧,就點了點頭:“好!過三五天,我拿來給你看!”

褚仁原本是想著,從傅山的書法中隨便找一件不起眼的,偷偷拿出去賣了,若被發現,便推說不知,反正這些日子各處輾轉,便是丟了,也並不為奇。但,離家越近,越是心虛。

褚仁回到家中,壓根兒沒敢去翻傅山的東西,反而徑自把自己臨的那些傅山的書法一一拿出來細細分揀。褚仁挑出了三幅最肖似傅山的,又猶豫了半晌,到底還是撿了一副不易露出破綻的篆書出來,抖著手在後麵提了個窮款,隻有“山書”二字,而那個書字的最後一筆,沒有收利落,長出來一塊,看上去並不像是傅山的風格了。但褚仁此時已經管不了那麼多,想著,試試自己的仿造水平也好,若是被那店老板認出來是假的,索性就不賣了,總歸是自己學藝不精,若沒被認出,便換些銀錢也沒有什麼不好。

褚仁又偷偷去拿了傅山的“傅山之印”和“青主”兩方印,鈐了上去。做完這一切,褚仁隻覺得雙手汗津津的,忙在衣服上蹭了幾下,又發現衣服上蹭上了朱砂,隻得脫下來換了,自去提水來洗,弄得狼狽不堪。

“果然……人還是不能做虧心事的。”褚仁邊洗衣邊想著,若讓傅家這樣家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的漂泊下去,傅山一定還會動念去組織義軍,若真能盤下個店麵,有個宅院安定下來,家裏有了恒產,反倒是可以安安穩穩過日子。隻要傅山肯鬆口,靠賣書法賺到開店的錢,其實很簡單。這事情,要等傅眉回來後說給他聽,要兩個人一起,恐怕才有希望說動傅山。但是……傅眉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呢?他,是否安好?褚仁想到這裏,心中驟然湧起一陣不安……若傅眉回不來了,又該怎麼辦?褚仁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過了幾天,褚仁尋了個機會,把那副字拿出去賣了。那店老板看來看去,沒看出任何破綻,神色間倒是覺得這是一幅精品,但嘴上卻一直挑剔著,要把價錢壓到八兩。褚仁心裏有鬼,索性便順水推舟,裝作不諳世事的樣子,拿了他的八兩銀子,一路喜滋滋地回返。

褚仁掂著這錠銀子,喜滋滋地想著,這可是自己在大清掙到的第一筆錢,而且用的不是傅山的字,而是自己的字。書法水平能被肯定,心裏自然是喜歡的。雖然這幅字可算是贗品,但是三年時間,其中還有兩年失明,就學得以假亂真,也算是不易了吧?若這身本事能帶回去,一張一百萬,十張一千萬……賣上幾十張,應該足以收購父親的公司了吧?隻是……若是在現代要仿造清初的東西,紙墨裝裱也要做舊,才不會露出破綻來……這個倒是不太好辦。除非,現在便置辦下一些紙墨,預先埋在什麼地方,待穿回去再挖出來……但是,真的有機會穿回去嗎?

褚仁胡思亂想著,喜色帶了一路,遠遠地看見了家門,便轉成了憂色。褚仁把銀子小心收好,躡手躡腳地進了家門。直到進了自己房間,把銀子藏好,褚仁才撫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這一日,褚仁正在西廂習字,便聽到正房中傅山的呼喚:“仁兒!”

“來了!”褚仁忙撂下筆,跑了過去。一進門,褚仁見傅山一臉嚴霜,便是一驚,不經意退後了半步。

“這是什麼?!”傅山喝道,說著便把一個卷軸擲向褚仁。褚仁嚇呆了,沒有用手去接,也沒有躲閃。那卷軸擊中了褚仁胸口,落在地上,散了開來,正是之前賣出去的那副字,已經用淡青的綾子托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