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薇一把把她拉起來,說道,“哎!我不是說你……你盡管伺候便是。”
那姑娘還是怯怯的,問道:“姑娘,先淨麵可好?”
晏薇看到旁邊陶盆中的水微微冒著熱氣,便點點頭。
“水是不是涼了?要不要再續些熱水?”那姑娘絮絮叨叨地問著,晏薇用力搖了搖頭,隻覺得不耐煩,從小到大,什麼事都是自己做,不慣讓人伺候。
一輪滿月一般的銅鏡,架在描漆的鏡架上,陽光射過來,銅鏡反射到對麵牆上的光斑中,赫然有鏡子背麵的雲雷四神紋,竟然是一麵透光鏡1。那是因為鏡子磨得極薄的緣故,陽光直射過來,便可以隱隱透出背麵澆鑄的花紋。
那姑娘打散晏薇的頭發,用一柄鑲金骨梳慢慢梳理著。
晏薇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熊熒。”那姑娘答道。
晏薇奇道:“也姓熊?是跟母姓嗎?你父親是什麼人?”
熊熒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父親……”
晏薇聽了,便不再問。
那熊熒做事情手腳很慢,謹小慎微,一下一下輕輕地梳著晏薇的頭發,倒弄得晏薇頭皮癢癢的,渾身不自在,隻想打發她離開。
晏薇扭頭看到那盆淨麵的殘水,眼珠一轉,說道:“你先去把這水傾了吧,等下回來再服侍我。”
熊熒困惑地睜大了眼睛看著晏薇,隨即低低應了聲:“是。”便端起陶盆出了門。
晏薇見她離開,頓覺渾身鬆快,手腳麻利地綰好頭發,剛要更衣,便見熊熒已經走了進來。
“怎麼這麼快?”晏薇有些不悅。
熊熒倒是沒聽出來晏薇話中的語氣,回道:“就是傾到樓後的明渠裏,片刻便回來了。”
晏薇道:“哦……之前不是倒在那邊山穀深溝裏嗎?怎麼改規矩了?”
熊熒似乎又被驚嚇到的樣子,囁嚅道:“這盥洗後的水很幹淨的,隻倒在後麵便是,那邊深溝裏是傾倒穢物的。”
晏薇看她這個樣子,便不再說話,任由她服侍著穿好了衣服。
一晃已經過了幾天,一切全無異狀。
公子琮每日很忙碌,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似乎真把這小小的鎜穀當成封邑來經營。晏薇閑來無事,便到處走走。遠遠望見之前見過的那個女子,正在屋前紡織。
晏薇走過去笑道:“又見麵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女子站起身來,施了一禮,說道:“我叫英梅。”
晏薇指著自己鼻子,說道:“我叫晏薇。”說完便好奇地看那織機,“這個織機好大啊……以前在懷都,都沒見過這麼大的。”
英梅笑道:“這是公子差人從外麵弄來的,說是薑國最新的式樣。”
晏薇一邊撫摸那織機,一邊問道:“這個怎麼用?”
英梅一笑,坐到那織機的橫板上,雙足一上一下踏動踏板,雙手穿梭如飛,示範了一下,笑道:“便是這樣了,和魯機2、腰機用起來差別不大,隻是幅寬更闊,用起來也更順手,也更省力些。”
晏薇看得眼花繚亂,問道:“你這是在織什麼?”
英梅道:“並絲浮緯二色暗花綺3。”
晏薇聽了這一長串名頭,更是不明所以,用力搖了搖頭,笑道:“不懂,我連最簡單的縑和素都不會織……”
英梅聽了這話,倒不像其他人那樣詫異,隻是說道:“每個人有不同的天賦,你在紡織一道上不精通,必然精通另外的某種技藝,上天待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取走你一樣東西,必然會給你另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