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爺和老爹在沙河村活了大半輩子,整天盡受村幹部、鎮幹部欺負,盡裝孫子了,這次首位高坐,趾高氣揚,總算在這些大爺們麵前充了一次大爺,樂得北也找不到了。
二大爺從兜裏摸出來一包“芙蓉王”,拆開來,抽出兩支,遞給老爹一支,另一支叼在嘴上,洋洋得意道:“老五,嚐嚐‘芙蓉王’,二十塊一包,一支就一塊錢呢!”
老爹笑道:“沙老二,你這個老鱉一咋舍得買好煙了?”
二大爺把煙點燃了,眯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悠然自得地吐了幾個圓圓的煙圈,洋洋得意道:“聽說我的大侄子衣錦還鄉,我這個二大爺也不能給我的寶貝侄子丟臉不是?我跑了整個沙河鎮,這就是最好的煙。你還別說,這錢還真沒有白花,這煙抽起來還真不孬,比兩塊錢的‘散花’順溜多了。你快嚐嚐!”
老爹拿煙看了一下,順手丟在地上,拿腳踩了個稀碎。
二大爺一看就急了,罵道:“沙老五,你這個敗家子!你這、這是暴殄天物啊!這麼好的煙,一支一塊錢呐!哎呦,可惜死我了。”二大爺氣得直跺腳。
老爹不屑地一笑,從兜裏掏出一包煙丟到二大爺麵前,道:“你的是啥破煙!你嚐嚐我的,‘軟中華’,一包二百塊,一支頂你十支!”
“啊?這這是真的?”二大爺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老爹得意地一撇嘴:“劉鎮長前些天送我的,家裏還有兩條呢。劉鎮長正好也在,真不真,你問他吧,”
我差點沒被氣樂了,這事也能出來亂說?俗話說,“老人家中寶”,老爹,你可真是一個大寶貝啊。
我哭笑不得,道:“我的親爹,您怎麼能隨便收別人的禮物呢?快給劉鎮長退回去。”
老爹把眼一瞪,道:“退回去?憑什麼退回去?批宅基地的時候,送李支書的幾百塊錢,他怎麼不退回來?你考上大學那年,我去派出所給你辦戶口遷移,跑了幾十趟都沒有辦下來,最後送了所長一百塊錢,才辦成,他怎麼不退回來?你從南部省討飯回來,去沙北鄉教書,我給教育局長送了五千塊,給沙北中心校長送了一千塊,他們怎麼不退回來?要不是我兒子當了大官,劉鎮長會給我送禮?這是我兒子掙下的,我憑什麼退回去?沙老二?你說天底下有沒有這個理?”
二大爺接口道:“是嘞,是嘞!咱們的沙子當了大官,你就享老太爺的福了。可惜沒人給我這個二大爺送禮。唉,我是白疼了這兔崽子一場!”
老爹笑道:“值什麼!回頭我送你幾條就是了。家裏還有幾瓶茅台酒,晚上咱哥倆喝兩盅!這在過去可是隻有中央領導才喝得上啊。”
……
老爹倒是實話實說,理直氣壯;二大爺含酸帶醋,怨氣連天。兩個大活寶昔日裏在村幹部麵前都戰戰兢兢,如今把一幫大小官員視若無物,大有“會當淩絕頂,一覽群山小”的英雄氣概!
在座眾人一個個如坐針氈,尷尬不已;被點了名的劉鎮長和李支書更是麵紅耳赤,無地自容。
我心下著急,卻又不敢出言阻止,生怕這兩個老寶貝再說出什麼驚天之語來。
兩個“老寶貝”說得盡興,口幹舌燥,這才消停下來。
我趁這難得的片刻消停,連忙對身旁的秘書道:“你記下來,劉鎮長送老爺子的煙酒,隨後從我的工資裏拿錢給劉鎮長補上。”我又站起身,掃視了一遍眾人,一臉憲法般的嚴肅道:“我沙某人今天借這個機會給大家立一個規矩:自今往後,大小幹部,誰也不準給老爺子送禮。誰若是違反了,一律按行賄論處,嚴懲不貸,勿謂言之不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