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聽見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在對話,聽不清,也睜不開眼,隻好又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慢慢睜開眼,我已換了一身幹淨的內襯,可是這是哪。
像是大戶人家的屋子,我坐起來準備下床,一個丫鬟正好推門而入——
“姑娘,你醒了。”她跑到我跟前:“爺說姑娘是服食了大量的噬魂散,醒了要多喝水。”小丫鬟轉身給我倒水。
爺?我想起了那青衫男子,是他救了我。我接過小丫鬟倒給我的水,幾口喝盡。
“姑娘已昏迷了一夜,想必也餓了,茶花去給姑娘準備吃的。”
我竟昏迷了一夜?我記得大哥給我說的是內力消失三個時辰,並未說過人會昏迷,我敲了下自己的腦袋,看來我是服食了太大的量。
“等等……”剛想起我還沒有問小丫鬟是誰救了我,這藥效還沒有完全消退,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姑娘?”小丫鬟轉過身看著我。
“茶花,你家爺是誰?”
“姑娘竟不知我家爺是誰,他昨天隻穿了一身內襯就從外麵跑回府,姑娘披著爺的外衫倒在爺的懷裏。”小丫鬟笑得燦爛:“茶花第一眼見了,還以為是未來夫人。”
我聽得有些雲裏霧裏,又複問了一遍:“你家爺姓甚名誰?”
“江帛玉啊,姑娘。”小丫鬟眨巴了下眼睛說:“姑娘我先給你準備吃的。”
江帛玉,我想起來了,在春麗苑遇到江帛玉時我與他眼神有過接觸,不過那時我以為他沒有認出我,可竟然是他救了我。
茶花給我送了許多清淡的食物來,吃過身體要舒服些了。
“茶花,江公子不在府上嗎?”我一直沒有見到江帛玉,我在想我是否隻是謝過他以後就離去,他知道我的身份嗎?
“爺早上見過客以後就一直在花園裏,姑娘需要我去叫爺過來嗎?”茶花回答。
“不了,花園在哪,我去。”
我穿了不知是江帛玉還是茶花給我準備的衣衫,跟著茶花往花園走。
遠遠就看見江帛玉一襲白衫站在橋上,風撫得他發絲與衣衫都朝一個方向上揚,走近了看,他正在喂食橋下的魚群。
“爺。”茶花輕喚到。
江帛玉回頭看到我,麵上有笑意卻沒有笑開,一邊示意茶花下去,一邊說:“身體怎麼樣了?”
我朝他微頷首行禮:“多謝相救。”他定會知道我已問茶花他的姓名,我又接著問:“你為什麼救我?”
“不知道。”江帛玉頓了下:“春麗苑的姑娘沒有你的身手,可是我卻在裏麵見到你,覺得事有蹊蹺便又返了回去,正好聽見沈大戶屋裏傳出打碎東西的聲音。便也沒想太多,隨便蒙了臉就去一探究竟。”說完他就笑開了顏,像是笑自己的荒唐。
“你就不怕得罪沈大戶嗎。”正如他自己所說,我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救我。我不善言辭,心裏縱是有萬分的感謝我也開不了口。
“那你呢,我猜想噬魂散是你下的,你不殺沈大戶,那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想偷他地窖的令牌,把銀錢還給百姓。”我走到江帛玉旁邊,從他手上拿過魚食,丟進池子裏。
“你是顧南辭的人?”大哥各地施銀的事是整個江湖上都知道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盯著池塘裏的魚兒,沒有看他。
“這就是你對恩人的態度?嗬嗬……”江帛玉轉過頭對我笑:“你可知道若我沒有多管這個閑事,那個時候可任你有多大的靠山都救不了你。”
“……”我低下頭,感覺臉有些燙。我想起自己的褻衫當時在他麵前可是一覽無餘,若不是他自己隻穿內襯,那我……實在不願再去回想,我又從他中抓過一把魚食,投入池中,想掩飾此刻的尷尬。
“不可投這麼多……”江帛玉趕緊伸手出去接,不過那一把魚食已全被我投了進去。他一臉無奈轉過頭看我:“我救你,你卻要撐死我的魚兒。”
“噗嗤……”笑出了聲,我趕緊用雙手掩住嘴。覺得這樣有些失禮,便朝江帛玉抱拳:“再次感謝公子搭救之恩,日後必會相報。”
“你這幾日不要離開。”江帛玉聽出我告辭之意:“在我府上避幾日,沈大戶滿城找你,隻差封了那春麗苑,看這陣勢,你再被他尋得,估計就成了沈姨太。”
“他敢。”想起沈大戶那一臉的***我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你的簪子。”江帛玉從衣袖中伸出手。
我低頭看,是那紅瑪瑙簪子。我想起了曹彌而,若當日不是我假冒曹彌而與他行大禮,若不是我給曹彌而送了毒酒,他們此刻應該有了孩兒吧。江帛玉是我的恩人,而我卻是他的殺妻仇人。
“怎麼了?”江帛玉見我半天沒有反應,喚了我一聲。
“謝謝。”我剛準備伸手接過來,江帛玉就抬起了手,輕輕把簪子插入了我的發髻。
然後麵無表情的看著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片刻後江帛玉轉身下了橋,說道:“我甚至一次都沒有看她戴那紅瑪瑙珠花簪子。”
我站在橋上看他離去,心中竟泛起一絲不忍。曹彌而是溫柔又堅強的女子,大婚之日卻與心愛之人陰陽相隔。若當年沒有瘟疫,我隨娘親長大成人,是否就不會再沾染這一身的血孽,又是否,就不會如堇羅說的那般,想愛卻不敢愛。
驀地想起當沈大戶一步一步走近我時,我腦海中竟出現了陸雲赫的臉,和那對褐色的眸子。我輕輕拍了自己的臉頰,不該想的人不要想,不能有的念頭不能有。
我想沈大戶在**被襲的事已傳入堇羅他們那裏,他們定能猜想到是我所為,我無法與他們聯係上,不過他們會有辦法知道我並未落入沈大戶手中,想必也會想到此時我正躲避沈大戶的搜索吧。不行,若有機會還是得出去給他們送個信,趙奢是個急性子,說不準會不會因為我趕了回來。
“姑娘,爺讓我來喚您用膳。”正想著,茶花進來喊我。
“好。”
我隨茶花出去,進到膳廳時江帛玉已在等我,麵前是一桌子的菜,看到就開始咽著唾沫,吃了幾頓白粥,如今看到什麼菜式都如餓死的鬼,我有些想笑,怎麼這麼形容自己。
“你身體的毒性已排得差不多,吃了兩日白粥想必就想吃點有口味的,快來坐。”
“好。”一坐下我就開始吃,隻是盡量使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餓。
“今日我出去還看到沈大戶的人在街上尋你,我看他翻個底朝天都想把你找出來。”
“我又沒有傷他,他為何這般尋我?”我望著江帛玉。
“他沈大戶是何其**的人,在墨城遇上你這般絕色的女子,豈會輕易放手?”江帛玉語氣平平,並未有刻意誇獎之意,我卻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直白的說話,低下頭繼續吃飯。
“多吃一些。”江帛玉見我低頭吃飯,卻沒有夾菜,就往我碗裏夾了一塊魚肉。
“你為何這般對我?”我學他語氣平平的問,也不用眼神去接觸他。
“不知,世事沒有這麼多為何。”沒想到江帛玉語氣竟突然變得冷淡。
“我怎知你是否有何企圖?”我幹脆直視著他。
“……”江帛玉微皺起眉頭,停下吃飯的動作,突然又從我碗裏把魚肉夾了回去:“早知你是如此蠻橫之人,當日就由著那沈大戶把你……”江帛玉掃了我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懶得再搭他的話,索性閉嘴吃飯。
江帛玉片刻便把碗放下,起身往外走:“我還有事要辦。”
“真是個怪人。”我小聲嘀咕了句。邊吃飯邊說:“茶花,你家爺性情怎這般捉摸不透。”
“姑娘,其實爺是個很好的人,隻是……”茶花欲言又止:“隻是……”
“隻是什麼?”我放下碗看著茶花。
“茶花不敢私自評足爺的私事。”茶花避開我的目光,把頭低下。
“茶花你過來。”伸手拉了茶花到我麵前:“今日的對話你不說,我不說,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我停下來看茶花,她仍是低著頭,我接著說:“我看你家爺是有心結未打開,你何不告知我,興許我有辦法呢?”
茶花抬頭看著我,眼珠子咕嚕一轉:“真的?”
我重重地點頭:“況且我略知曹彌而的事,隻是當中有些細節並不是很清楚,你道我聽來,也並不算你透露你家爺的私事。”
“好。”茶花順勢坐到我旁邊:“姑娘,那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好。”我朝茶花一笑,小丫鬟還是聰明伶俐,沒什麼心眼。
“大夫人在大婚那日失蹤以後,爺一開始隻是整日打聽大夫人的消息,後來曹據裏前輩都認定大夫人是已遭不測,爺就變得不愛與人來往了,可是爺是一個很好的人,對待我們下人也是極好的。”小丫鬟一口氣說完,眼裏對江帛玉的崇拜之情流露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