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冬至,這天已冷得不行。沒事的話我就整日與茶花坐在炕上,堇羅卻因為事務繁雜,日日都在外麵奔走,整日笑著說羨慕我這清閑自在的日子,卻不知我倒寧願過得如她一般,至少我不用去欺騙自己的感情,欺騙對我好的人,甚至,也許我還能為自己去爭取。
“冷死了,冷死了。”茶花從屋外端來最後一道菜,便坐下吃飯。
“怎麼了,沒胃口嗎?”我剛準備夾菜,就看見堇羅望著菜發呆。
“這兩日不知為何,吃不下飯菜。”堇羅有氣無力的說,我這才發現堇羅的臉色有些蒼白。
“來,喝點湯,先暖暖胃。”我給堇羅盛一碗湯。
她隻是剛喝一口,卻又開始幹嘔。
“堇羅。”我立刻跑去扶住她,我幫你看看,我輕輕握住堇羅的手腕,卻被這脈象嚇了一跳,擔心出錯,我又重新診了一遍脈。
“茶花,去倒一杯熱水來。”
“好的,姐姐。”茶花一臉緊張,趕忙跑出去倒水。
支走了茶花,我湊到堇羅眼前:“堇羅,是喜脈,你……”
“什麼?”堇羅眼睛睜得老大,立刻自己給自己把脈。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堇羅。
“我……”堇羅一臉焦急,顯然她自己也是慌亂了。
“堇羅,你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握緊她的手。
她抬頭看我,眼中已有淚花:“是南辭的,兩個月前你與帛玉去北城時……”
“你們……怎麼那麼糊塗,你們還沒有成親啊。”
“禧一……怎麼辦,怎麼辦。”堇羅一頭靠進我懷裏,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見她有這種無助的表情,我趕緊伸手安撫她。
“姐姐,水來了。”茶花從屋外進來,我看見門外已飄著雪花。“姐姐,怎麼哭了,姐姐。”
見茶花進來,堇羅抬起頭把眼淚擦幹:“茶花,我與你姐姐有要事商量,你先回避一下。”
“是。”
茶花一出房門,我立刻問堇羅:“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堇羅低頭擦眼淚,是啊,這麼大的事她一個人當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得先告訴大哥,既然你已有身孕,我想義父或許會答應讓你們成親。”
“禧一,義父真的會答應讓我們成親嗎?”堇羅可憐巴巴的望著我。
“或許吧,此事現在應立刻通知大哥。”
“事關重大……”
“我知道,所以此事我親自去找大哥告訴他,堇羅,明日告訴二哥你身體抱恙,這麼冷的天你就在家好好修養。”我又想了想,大哥此刻正遠在西漠,除開馬兒休息的時間,我就算連夜趕路,至少也需要十幾日。“堇羅,事不宜遲,西漠太遠了,一去一回怕是需要近一個月的時間,我必須今日就啟程,隻怕耽誤了時間你的身子就要現顯形了。”
“我與你一同去。”堇羅點頭。
“不可,你不能長時間在馬背上顛簸。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你有什麼事就讓茶花去找趙奢。”我拍拍堇羅的手,出了房間。
外麵風雪已漫天,看樣子隻會越來越大。
回房間匆匆收拾了幾件比較厚的衣服,叮囑茶花一定要照顧好堇羅,便準備出門。
“禧一,你要快去快回。”堇羅站在門口望著我,臉蛋凍得通紅。
“知道了,你快進屋,茶花,快扶姐姐進去。”我一邊牽馬一邊對茶花說。
“禧一,謝謝……”堇羅說完竟蹲下身子,有些啜泣。
我趕緊跑過去扶她,“你跟我還用得著說謝謝嗎,快進去。”
“我知道你心中有陸雲赫,卻一再阻攔,今日你得知此事,竟不畏風雪要去幫我送信,禧一……我……”
“好了,我都明白,我明白。”我伸手為她擦去眼淚:“現在可不是閑話家常的時候,你快進屋,我出發了,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堇羅咬著唇點頭,我轉身準備上馬。
“姐姐,你不給爺說嗎?”茶花趕忙在後麵說。
“你家爺那性子你不是不知,說了我還走得成嗎。”我想了想:“茶花,你去拿紙筆給我。”
若是江帛玉知道我不告而別,以他的性子定會暴跳如雷,想起來竟有些想笑。可是轉念一想,他越是暴跳如雷,那就代表越擔心我。
在紙上寫道:“帛玉,我有要事要去尋我大哥,事發突然來不及向你告別,回來後定當向你好好解釋,勿念。禧一。”
將信遞給茶花,叮囑她等江帛玉上門來找我時,再將此信給他。
跟堇羅茶花道別以後我便上了路。
迎麵而來的風雪打在臉上,皮膚像是要裂開一般的疼痛,馬兒在風雪中跑得極慢。我有些急,若是這個速度,恐怕一個月才到得了西漠。
經過集市時我想起了陸雲赫,我記得上次我去護鏢時見到他們有好幾匹汗血寶馬,畢竟我救過他,若我向他開口,他定不會不借吧。
想到這裏,我便策馬向虎門鏢局跑去。
因為天氣冷,所以有的店鋪不等天黑就早早關了門,此刻的集市顯得有些冷清。
把馬栓在虎門鏢局門口,我便走了進去,幾名男子正圍著火喝酒,可是我卻沒有看見陸雲赫,其中一個男子看見我後站起來問我:“姑娘,何事?”
我朝他行禮後說:“請問陸雲赫陸鏢主在嗎?”
“姑娘是……”男子上下打量著我。
“我叫做唐禧一,是陸鏢主的朋友。”
“哦,原來是唐姑娘,失禮了,鏢主在後屋用膳,我這就帶姑娘進去。”聽見陸雲赫在,心裏的石頭就放下一半。
我跟著這男子往後廳走,剛才還是寒風凜冽,此刻進屋又像是春回大地。身子好像一下不太適應這冷熱交替,流了些鼻水。
“咚咚。”男子敲了兩下門,便走進去:“鏢主,唐姑娘求見。”
我跟在男子後麵進到屋裏,屋內燭火通明,陸雲赫與文碧棠正在吃飯,這郎情妾意的場景顯得有些溫馨。見到是我,文碧棠一下就皺起眉頭,我覺得自己好似打擾到他們,突然就有些後悔過來。
不知是否我此刻的樣子太過狼狽,陸雲赫抬頭見到我後,就立馬放下碗起了身。
“你怎如此狼狽!”陸雲赫的語氣竟有些氣惱,他走到我麵前把我往屋內拉了幾步,伸手幫我拍打身上的雪水。
我有些受寵若驚,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知是太冷的原因還是什麼,身子像不是自己般一動不動,隻是站在原地看著陸雲赫,看著他一臉責怪的表情。
“大雪天的你跑出來做什麼,凍得這滿臉通紅的。”拍完我身上的雪水後,陸雲赫微皺著眉頭問我。
“唐姑娘有何事?”文碧棠輕抬著下巴走過來問我,陸雲赫沒有看她。
“打擾了。”我這才回過神來,又看向陸雲赫:“我有急事要出一趟遠門,怕時間來不及,想借汗血寶馬一用。”我直接說明了來意。
“原來是借馬,姑娘救過雲赫,這個忙我們自然會幫,來人……”文碧棠立刻朝屋外喊,陸雲赫卻伸手攔住了她。
“天已快黑,你要去哪裏。”陸雲赫問。
“西漠,我有急事要去找我大哥。”
“有何事不能等雪停了再出發。”
“十萬火急,耽誤不得,你若不借我走便是。”我看著陸雲赫,斬釘截鐵的說。
“……”陸雲赫眉頭皺得更深了。
見他沒有說話,我便轉身準備走。陸雲赫一把拉住了我,與上次拉住我衣袖不同,這次是直接拉住了我的手臂,我轉過去看他。
“去門口等著吧。”說完他放開了我,轉身坐回桌上吃飯,那神情顯得有些冷漠,文碧棠嘴角閃過一絲輕蔑的笑,也坐了回去。
“多謝。”說完我就順著來的路走回去,聽見身後傳來陸雲赫叫人的聲音。
剛才那一瞬我真的有種被陸雲赫關心的錯覺,他眼裏流露出的責怪,和他幫我拍打雪水的動作。可這一切都結束得太快了,他始終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比這風雪天更令人心寒。
到鏢局門口站了一會,便有人牽了一匹黑色的汗血寶馬出來,我趕忙過去接過馬兒,對來人連聲道謝,後麵那人手中捧著一件貂毛披肩,一個鬥笠,走到我麵前。
“鏢主讓姑娘把此物也帶了去。”
看著捧在我眼前的披肩與鬥笠,有些驚訝,想想這漫天的風雪,我還是伸手接過來,對來人說:“替我謝過你們鏢主,我的馬兒請代為看管,多謝!”
說完我穿上披肩,戴上鬥笠,上了馬揚鞭而去。
剛出墨城天就黑盡了,這風雪也來勢洶洶,好在有了陸雲赫給的鬥笠和披肩,倒也沒那麼冷。
入夜,雪越下越大,馬兒越跑越慢,視線也是越來越差。照此進度恐怕是趕不到下一個鎮子了,可這風雪天若在外麵露宿,明日必然會病的,不行,不管怎樣必須趕到,這個時候我可不能讓自己病了。
趕了兩三個時辰的路,身子被凍得有些麻。前方的路幾乎已經看不清了,困意開始襲來,好幾次馬兒都險些把我從背上顛簸出去。
“噠噠噠……”我突然聽見除了風雪聲和我的馬蹄子聲外,又多出一個馬蹄聲。這麼晚了還會有何人在這荒郊野外。
我放慢速度,轉過頭去看,隻見後方有個人舉著火把正與我一個方向跑來。這大半夜,若來者不是什麼惡人,能借個光一起走的話會好很多。
我停下來等火把一點一點靠近,十步……九步……八步……七步……馬兒跑到大概離我七步的時候,心跳已開始加快,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心中詫異難道是我看花了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