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羅、堇羅……”
我一下子坐起來,發現陸雲赫坐在我的床邊。
“你別激動,你的傷口還沒有愈合,你想留下病根嗎。”他趕緊扶我。
我想起自己是被陸雲赫敲暈的,我知道他是擔心我繼續用力會使傷口裂開。
“堇羅呢,她怎麼樣。”我拉住他的手臂問。
“性命無憂,孩子是沒了,顧南辭帶她回丁隱山了。”
我覺得身子一點力氣也沒有,又癱倒回床上。南辭為何要害死他們的孩子,就算他不能娶堇羅,也不用下此毒手啊,還是他清楚堇羅的性子,就算他不娶她,她也會執意將孩子生出來。那人還是大哥嗎,從小一直對我們照顧有加,心性平和的大哥呢……此事又與義父有何關係,剛讓堇羅流產就立刻把她帶回了丁隱山,這是否又是義父讓大哥這樣做的……我與堇羅到底是什麼,是否我們永遠都隻是一顆棋子,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情感,隻能做一顆聽命的棋子。
“為什麼……為什麼……”
“……”陸雲赫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我卻仍是感覺不到溫暖,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可憐可悲,曾以為堇羅比我幸福,她能愛她想愛的人,可是到現在我才知道,那是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夢。
“我要回丁隱山。”我轉頭看向陸雲赫。
“雖不知道其中緣由,不過我肯定你大哥不會傷她性命。”
“我要當麵問清楚。”
“若你執意要回去,我送你。”
“……”看見陸雲赫堅定的眼神,我竟無法開口拒絕。他是朝廷的人,他怎能與我走得太近,我突然想明白,既然無法成為彼此身邊的人,又何苦相互連累。
“不用。”我堅定的回答他。
“不可。”
“為何不可,你既不是我什麼人,為何要管這麼多,還是你又想知道什麼。”我轉頭問他。
陸雲赫顯然被我的話問得語塞,不過片刻他便又是一臉冰霜:“我隻是不想你因為我傷了你而留下病根。”我聽完便覺得有些痛心,原來他隻是因為不想虧欠我。
“你不必因此覺得虧欠我,劍是我自己收的,與你無關。”我咬著牙對他說,說完我便自己扶著床慢慢坐起來:“我會去找趙奢命人送我。”
陸雲赫沒有說話,隻是愁眉不展的看著我。
傷口很疼,我強忍著不皺一下眉頭,從床上下來。
“你請回吧。”說完這句話我便慢慢走了出去,沒有再管他。
走出屋子,發現天已經快亮了,風有些大,大得寒氣入骨。顧不了這麼多,我走出院子,往趙奢住的地方走,此刻我能找的人隻有趙奢,我相信他對此事不會置之不理。
突然一件披肩披到我身上,我轉頭看,陸雲赫替我披上披肩,一語不發。
見他為我穿好披肩,我繼續往前走,他隻是默默跟在我身後。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像是有一個時辰,體力有些不支。一直沒有回頭看陸雲赫,不過我一直聽見他的腳步聲在我身後。
“二公子起身了沒有。”我問守門的人。
“回四小姐,二公子已外出多日。”
“……”
心再次落空,我想二哥仍是忙於曹寶兒的事。像是力氣突然被抽空,腳有些發軟,險些倒下去。
陸雲赫一把扶住我,我突然覺得有些想哭,不過仍是強忍下去。義父說我是不會流淚的人,他也希望此生我都不會掉淚,年幼的我又怎會明白,義父是希望此生我都不會動情。我突然就想起江帛玉了,此時他要是在多好。
“你不要管我。”我對陸雲赫說。
“我送你到丁隱山,此後你的事我再不會管。”陸雲赫說得決絕,我卻更加想哭。
“好。”我咬牙點頭。
“先回鏢局,換了藥我們就走。”
“嗯。”
回到虎門鏢局,陸雲赫找來藥膏準備替我換藥。可是傷口位置在右肩往下的位置,若是換藥便要將衣裳褪去一半。
“沒有丫頭嗎。”我與陸雲赫相互對望,覺得有些尷尬。
“有。”他避開我的目光,低頭整理布條。
“那你讓丫頭來替我換。”
“丫頭嘴守不住,我不想節外生枝。”陸雲赫整理好布條走到我麵前。
“……哦。”我也避開他的眼神。
遲疑了片刻,我伸手把衣裳解開,隻是右手有些抬不起來,動作很別扭。
“我來。”陸雲赫走過來輕輕將我右手移開,伸手幫我解衣裳,眼神卻是很別扭的看向別處,我也把頭轉開,不敢看他。他將我的衣裳褪去一半,手沒有觸到我半分。
此時我已是有一半褻衫露了出來。
陸雲赫慢慢把布條一圈一圈繞開,動作小心翼翼。傷口露出來以後,他微微皺了眉頭,然後便轉身整理新藥與布條。
傷口雖沒有流血,不過昨夜我打南辭那幾掌,已震得傷口內部裂開,淤血加深。
他是見過各種傷口的人,重新給我上藥的時候,他的動作卻顯得有些生疏,甚至有些緊張,我轉頭看向其他地方。
他一直都沒有抬頭看我一眼,我每次抬頭看他,他都是盯著我傷口的位置。本來有些緊張的我,倒也慢慢放鬆下來,他很尊重我,眼神幾乎連動都沒有動過。
“剛下山的時候以為自己功夫好,什麼都不怕,現在才明白,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我想起當時看清他是陸雲赫的時候,若他的劍尖正好直指我胸口,我又依然收回了劍,估計已是命喪黃泉。
“那你現在怕嗎。”陸雲赫一邊纏布條一邊問我。
我搖頭:“我不怕死,可是我怕就這樣活著,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害怕突然有一天就帶著遺憾死去。”
“遺憾?”陸雲赫抬頭看我,目光正好與我對在一起。
“你有沒有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我問他。
陸雲赫有些遲疑,目光在我麵上掃了一圈,然後點頭:“有。”
“是什麼……”
“……”陸雲赫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下,片刻又繼續為我包紮:“既是不能做,又何必要說。”
“你從小便經曆生死,也會有我這種害怕嗎。”
“以前不怕。”陸雲赫說以前不怕,言下之意就是現在怕嗎。
我正想著陸雲赫為何這樣說,他又開口:“唐禧一,你想過退出丁隱山,從此不再管江湖之事沒有。”
“沒有。”剛說完便看到他目中閃過一絲失望,我不明白他問此話的原因,我接著說:“如果沒有義父,我早就與娘親死在那場瘟疫中,我的命是義父給的,他待我如親女,我不可能離開他。”
陸雲赫包紮好我的傷口,輕輕將我的衣裳整理上來,遮住我的褻衫。
“丁隱要你嫁給江帛玉?”
聽到陸雲赫這樣問,我有些吃驚。陸雲赫從未開口問過我任何關於義父的事,也從未開口說過江帛玉,他突然這樣問,一時間我不知該如何回答。而此刻他正停下手中所有動作,像是一心等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