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玲玲姐"

一條手機短信,玲子打開看到了一條來自QQ的驗證信息。

"哈她竟然又加我了,恩,她一定是看見了我的動態"。同事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你知道嗎,之前我把她給刪了,我親姐她現在又加我,哈哈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心裏是開心的還是苦澀的。她的內心其實是希望他們的關注的,但同時又痛恨他們的存在給她帶來的深深的傷害。

"等等,你在說什麼,你親姐,你不是隻有個哥哥嗎"同事疑惑的盯著她問。

上次見到她好像是3年前,最後的一次聊天是在一年前。

那是她打掉第二個寶寶坐月子的時候跟她的一次聊天,雖然隻過了短短的一年時光,可是她已記不清當時具體聊了什麼,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她漸漸修煉了一門絕門神功,就是對傷心的事情基本不大記得,她隻隱隱約約的記得她又說了那句刺痛她的“你說來說去,不還是想讓我爸給你錢嗎!”

她不知道她遠在安徽老家電腦前的那個親生姐姐是以什麼樣的心態講出的這句話,她隻知道她的心裏在那一刻又被針紮的生疼生疼。終於淚水還是不爭氣的跑出了眼眶。她討厭這最珍貴又最無情的親情,因為總是這樣毫無忌憚的傷著自己濃濃血緣的至親。

親情?噢,哼哼,她苦笑。某些時刻這兩個字好像是痛苦的象征。

她小心翼翼的點開QQ,小心翼翼的點了同意,小心翼翼的等待著她的消息

QQ閃了一下,是的,是她親生的姐姐

她很糾結,在點開之前她做了幾種幻想

她猜想著她可能會以之前慣用的教育說教的口吻質問她,你有什麼資格抱怨,你心胸怎麼那麼狹隘...

她也可能會說,妹,你現在過的好嗎,看你的動態很傷心,對不起,以前我說話太刻薄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什麼時候回來

盡管後一種可能好像不大可能,但她依舊天真的奢望著。

深吸了口氣後,她小心翼翼的點開了那個閃動的"玲玲姐"

"現在沒在工作了嗎,自己做生意了嗎?"

"沒,那是幫朋友發的,我在上班"

"寶寶生過了嗎"

"生了啊,都七個月了"

"哇,好快"

她盡量小心翼翼地用輕鬆的語氣來回答,因為她知道對麵的那個伶牙俐齒的姐姐總是很犀利,她不想一開始就被她傷,(即使還是會發生)但她總是喜歡跟自己賭一賭,希望彼此能有所改變,或者說她們能有所改變,嗬嗬,她一直都是那麼的固執,固執地堅持著內心深處的想法。

"我空間裏有寶寶的照片,你可以去看看"

"可是你空間進不去啊"

"不對啊我記得我設置的都可以進的啊"

"以前都看不了的"(她故意的這麼說著,因為以前她加她的時候,被她設置了權限,進了她的空間,換成以前她不會加這麼一句的,因為她怕,她怕對方會為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感到憤怒或者是自責)

敏感的她一直活的這麼小心翼翼是在她知道她不是親生的而是抱養的之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何時開始變得這麼敏感,這麼自卑,這麼小心翼翼,惶惶不安。

她看到了她的空間

"長得不像你"

"恩,是的都說長的像他爸爸呢"

她聽著她幸福的講著,自己的內心竟也跟著開心起來,但又夾雜著些許的傷感。

"吳,我好像要生了"

"吳,我好像是在陣痛"

"叫上媽,我們去醫院吧,因為今天疼的不一樣,好像就是書上說的陣痛,因為一陣一陣的半個小時疼了兩次了"

就這樣在臘月十一晚上七點,一家四口,公公婆婆,丈夫和她拎著早早給即將到來的寶寶準備的衣物走出了家門。他們住在離社區中心有些距離的一個工地上,本來就是個鳥不拉屎鄉下,又是在冬天的夜晚,他們根本打不到出租車,家裏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一輛踏板電動車。所以一家老少隻能準備步行去6公裏之外的社區醫院。

就在剛出家門的時候竟然下起了臘月以來的第一場雪,陣痛感還不是很強烈的她驚奇的像個孩子似的大聲喊著"下雪啦,竟然下雪了唉"

雪,好像跟她有著一些微妙的淵源,

冬天的雪地上,哥哥笑嗬嗬的用凍得白白的手拉著鐵鍬,妹妹蹲坐在鐵鍬上,雙手抓住鐵鍬柄,被哥哥飛快的拉著,她覺得自己像夢裏經常出現的仙子一樣可以飛起來。小夥伴們一起穿過竹林,走在前麵的那個總是喜歡使壞的用力的把竹子上堆積的雪花搖下來,瞬間小夥伴就變成了了白胡子老爺爺或老奶奶,大家笑成一片,就這樣一直嬉笑一直打鬧著,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度過了每個人唯一的不可複製的童年。

可是17歲那年的雪,她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了,那場雪深深的傷了她,她幾次暈厥過去,被姑姑掐著人中,再度哭嚎著醒過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又繼續衝到準備下葬的母親麵前。

那天晚上是媽媽最後一次躺在床上的29天,隊裏的一個姐姐出嫁,家裏沒有婦女幫忙,所以她就負責充當媽媽的角色去幫嬸嬸家掃地、擇菜、搬凳子、端茶倒水,晚飯過後,親戚都走的差不多了,她也很快的回到了家,因為她知道家裏的床上還躺著已經一個月不能進食的媽媽。

回到家裏媽媽依舊不能開口,依舊眼巴巴的看著她,期盼又傷感的看著她。媽媽深知自己時日不多,但哥哥沒有討媳婦,她也還未成人。媽媽的內心痛苦著、掙紮著。想多待些時日看看兒子討媳婦,想多待些時日看著閨女長大,但自己病殃殃的身體隻能給家裏帶來更多無窮無盡的折磨。

回到家先看了眼媽媽,又轉身走進鍋屋(廚房),拿來臉盆和熱水,幫媽媽擦拭了身體。

"媽,要去床上躺下嗎,現在冷了"

媽媽用她那虛弱極了的腦袋,用力的點了點。

她隨即抱著母親的腋窩,拖著是她身體兩倍重的母親,慢慢慢慢的將母親放在了床上。

"吼吼吼..."

母親又喘不過氣來

她連忙坐在床沿邊,用力的扶起母親弓著手背上下的在背上拍打著,這是前幾天在縣醫院裏護士阿姨告訴她的方法。

"媽感覺好些了嗎"

母親再次用力的點了點頭,她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母親。

"吼吼吼"

母親再次喘了起來,爸爸和哥哥也湊了過來,媽媽哀怨的掃視了一眼,再也沒能睜開眼睛。

姑姑在嬸嬸家吃完喜酒後也趕了過來,一邊哭著一邊嘴裏念叨著"剛才我們都講她不行了,玲子還發脾氣..."

"滾都給我出去..."

她幼稚的認為,媽媽是被她們咒死的,不然怎麼會好好的就會不行了呢,怎麼就會不行了呢,媽媽怎麼就不能說話了呢,她還意識不到,或者不能接受在以後以後的時光裏,媽媽永遠也不可能再睜開眼睛,再也不能和她講話,再也不能和她一起睡覺,一起吃飯,一起帶著夠夠去田裏除草,去地裏種菜。即使不說話待在屋裏能看見她,也是莫大的奢侈。

一晃3年,又是這個下雪的夜晚,人生又一次重要的經曆。

她在心裏暗自盤算著,如果寶寶待會兒出來的話,就叫帶雪字的那個名字,那是個女孩的名字,她一直希望自己肚子裏的是個女兒,雖然她知道這可能會引起那重男輕女的婆婆的不滿和強烈抗議。但是因為自己的遭遇,使得她那麼那麼奢望女兒的到來。

路上大家有沒有說話,她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到了社區醫院那是已經是晚上8點鍾的樣子。

鄉下的冬天夜晚格外的冷,那個時候那個社區以及那個小鎮還沒有現在那麼多的奢侈品店,那麼多的BMW,那麼多的高級住宅區,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85*C是幹什麼的。

他們一家4口沿著公路往前繼續走著,因為那家社區醫院將她們拒之門外了,因為婦產科現在已經搬遷到了鎮上,所以她們必須往鎮上出發。

路上她感覺到了下身好像有些潮濕,她還不知道那是什麼,傻傻的問著婆婆,我會不會生在路上,會不會一進醫院門口,寶寶就會掉下來啊,要是掉在門口那可怎麼辦啊....

嗬,她一直都是這麼未雨綢繆的料想著後麵的N種可能。

但實際的情況是這樣的,她們進了醫院以後開始一係列的抽血、尿檢、心電圖...陣痛感也越來越緊,越強烈,夜裏十點鍾,醫生再次檢查後說可以去產房準備生了,於是戰戰兢兢的去了產房,又怕又驚喜的她好像格外的亢奮著,可是生活總是充滿著戲劇性,好像大家的生活平淡無奇來給你加點調料,產科醫生說,你這不行啊,宮口才開這麼一點,下去吧下去吧,等好了再來。

哈哈哈她看著自己被脫得精光的下半身,以及被剃禿了的某個重要部位,還有那身肥大的病號服,不對啊,生病應該要穿病號服的可是生寶寶可是健康開心的事呢,幹嘛要穿病號服啊,不應該給我們偉大的母親定製個什麼上等的蘇錦之類的麼,噢,是怕弄髒了,嗨,奢侈下也無妨嘛...

"哎還愣著幹嘛呀,你還下不下去啦,後麵人家還等著生孩子呢".醫生催著這個反應遲鈍的年輕產婦。

"哼你們這幫沒醫德的人,沒見人家第一次生寶寶哇,沒見人家心裏怕怕啊,不能溫柔點啊"她在心裏憤憤的罵道,慢吞吞的穿著惡心的**和病號服,像個大熊貓似的懶懶的從手術台上爬了下來。

"嗚嗚嗚什麼嘛耍我呢嗎把我弄上這可怕的手術台前後一通收拾,本以為可以順利的見到寶寶,可以大大的鬆口氣了,嗚嗚嗚....."

隨著越來越緊的陣痛感和一次次的"砰砰砰砰,呼哧呼哧呼哧"的聲音,咦,那是寶寶的心跳聲嗎,哇啊媽啊疼死我了

折騰了25個小時後,第二次來到了手術台,唉,這回不開玩笑了吧,這回該快了吧

誰知道可惡的產科醫生伸手進下體比劃了兩下後說,不行,這還早,我們先下去睡會兒,你在上麵看著吧,好了叫我們,醫生一邊摘著那惡心的手套,一邊對著走向我的產科助理說道"不是吧,這是想鬧哪樣,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戲劇性,我這是在拍戲嗎,我不要拍戲,我不要當演員,醫生,別,別走,我感謝你八輩祖宗,哎,快回來啊,回來幫我生啊,我可以的啊,你是不是看錯了。"她在心裏這樣想著,可是一個字也沒敢蹦出來,那些個醫生好像都很厲害,誰敢抗議,立馬給你丟手術台上,脫個精光,不把你急死也把你凍死,讓你自己自生自滅,沒準一通折騰還能自己接生好,給寶寶肚臍上係好結,然後自己給寶寶洗幹淨,自己穿戴整齊,走出去笑眯眯的喊著醫生,"醫生姐姐,你看我一個不小心自己生好了,然後我又一個不小心手心癢癢,把寶寶臍帶也給綁好了,你不要生氣哈,我馬上消失離開產房,嗚嗚嗚,人家去病床上乖乖休息嘍,您別生氣哈,您辛苦了哈。"

"嘔嘔..."

惡心死了,她想這樣不行啊,這要待到什麼時候,而且討厭的可惡的陣痛絲毫沒有休息的跡象,這樣折磨死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