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遙滿臉爛笑:“怎麼樣。反正你也確實要死了。要不要給自己那個好徒弟找個東家,免得他以後無依無靠。”
神農翻了個白眼。
這怎麼扯得好像自己那個上神境界的徒弟跟個燒菜丫頭一樣的,而這孔遙分明就是一臉的地主嘴臉。
然而過了一陣兒,神農還是悠悠歎了口氣。
人死如燈滅,這句話其實不對。
凡人死去尚會受天地秩序所報複,將其魂魄保留,讓其有機會再入輪回。
應當是修士之死,魂飛魄散,燈滅萬古。
神農自知自己已然以一縷殘魂撐了這麼多年,說什麼轉世投胎都是妄想。
而他心中放不下的,除了那個刑天,也就是自己這名為扁鵲的徒兒了。
而以扁鵲的心性,恐怕日後這世道有些許變化之後,他便會撕破掩飾,帶著百草堂謀逆。
到了那個時候,若是孔遙能夠成長起來,幫襯一二,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於是神農終於點頭說道:“好吧,隻不過,他亦是我徒兒,願不願意,自然還得看他的意思,我頂多讓他照顧照顧你。”
“誒。看樣子你也想通了。”孔遙拍了拍炎帝的肩膀道:“還有一件事,我想知道你死之後,刑天就會立即掙脫鎮壓?”
神農白了孔遙一眼,毫不客氣地將他的手掌彈飛,認真地說道:“本該如此,不過,老夫這一縷殘魂中還殘存些許力氣,能為你爭取些許時間,最多十天,他便會回複自在身,到了第九天你就帶著我的斧柄去這裏。”
孔遙麵色一肅。
他從這句話中聽到了一種決然。
神農如此說,毫無疑問,若他自私些,是還有幾天可以活的,但他決定用最後的力量,為孔遙再拖延多一點時間。
於是孔遙朝神農拱了拱手:“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神農笑笑,然後盤腿坐在了花草之間,他悠悠說道:“有興趣聽聽我這老頭子的故事嗎?”
孔遙亦是相對而坐:“洗耳恭聽。”
然後那個老頭子就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從他幼年,一直講到了那場大戰。
頗為遺憾地說起了自己最心疼的孫子,最器重的神將卻都走上了與他不同的路。
他說,我其實當不起帝名,所以我才會在封禪那時候選擇了來這百草島上。
所幸最後做了些微不足道的貢獻。
而在他眼中所謂的微不足道,卻是流芳百世的壯舉。
若不是他與這百草之靈立賭約,這幾千年裏,凡世間的修士少了九十九種上界靈物,那條登天之路必然會更加艱難。
這亦是後世的修士大有不敬重黃帝之人,但卻很少有人不敬重炎帝的緣故。
可孔遙知道,這樁事在神農眼裏不值一提,他最為感慨蚩尤與刑天。
這不是裝。
而是炎帝真是如此覺得。
聖人之心,隻問過錯,不問功業。
孔遙自認,自己就算窮其一生,都無法感悟這種心境。
畢竟,他拜的是逍遙無憂。
待這些話講完的時候,這福地的天穹又亮了起來。
外界應當是過去了三個時辰。
神農說罷了關於扁鵲是如何躲避無德帝王求藥,到海外仙島避世。又是如何遇見了他縷殘魂,被他收為弟子,創立百草堂之後便闔上了眼睛,也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