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她偷偷去看他,他已人去樓空。她隻知道他姓嚴,不知道他家住何方,她好後悔當時沒有告訴他真名,也沒有給他看自己的真實麵目。他和她,隻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一陣風來吹到了一起,又一個浪去便各奔東西。這些年來她一直會想起他,他是她心中的漣漪,是她眉間的愁緒,他就那樣以一棵樹的姿態長到了她的心裏。她知道這一生都不會忘了他,她行事一向隨心所欲,可那一次的任性,就惹下了那樣的禍端,就那一個偶然就欠下了一生的虧欠。從此,她收斂性情,她變得淡漠疏離,哥哥老笑她假清高扮端莊,他哪裏知道她心中的隱痛。那種想要不敢想,想見無從見的無奈,旁人是無法想像的。
她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相見,即使見了也隻怕是對麵相見不相識,直到那次河邊偶遇,她一眼就認出了他,她心中壓抑的火苗就像那風疹一樣迎風就長,越來越烈。她看到思言的那一霎那是狂喜的,因為她認出那張臉,那是哥哥魂牽夢縈的一張臉,也是她當年喬裝改扮的那張臉。她的心突然狂亂起來。她看到了他對她掩飾不住的情意,她止不住地胡思亂想。他愛上思言了嗎?他認出了這張臉嗎?他是愛上了那個人,還是愛的那張臉?他知道眼前的人和當年那個已經是天差地別了嗎?她一陣陣懊悔,如果當年她沒有喬裝改扮,他還會愛她嗎?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為別的姑娘神魂顛倒,她的心好痛;她不能容忍哥哥心愛的姑娘變成了他的新娘。他,就是一棵長在她心裏的花生,碰不得又舍不下。
她為自己找了個借口,她不是為了自己,她是為了哥哥的幸福。所以在落江後,她把思言留給了哥哥,而自己救起了他。她偷偷摸著自己的唇,那裏還有他溫柔的觸感。那天,在他溺水昏迷時,她口對口地為他渡氣。他中毒了,是她獻出了雪蟾蜍,這難道不是命運的安排嗎?她默默地守候著他。原以為他隻是個普通的貴公子,可是現在卻突然發現他竟然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呼延靖宇。他,誠心誠意求娶了妹妹,如癡如狂地愛上了姐姐,他甚至將思言逼入絕境。他的眼中他的心中,何曾有過她的存在?這讓她情何以堪?她是瘋了才愛上他,可是她身不由己。她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倒底是希望他認出自己,還是永遠別認出來。現在,一切都要揭曉了,她卻不知迎接她的是什麼,她的心中很不安,可是又隱隱期待。衝破了迷霧,眼前不管是瓊樓玉宇還是海市蜃樓,她都會坦然接受。
呼延靖宇表麵上看去很平靜,實際心中卻如翻江倒海般,謎底就要解開了,他的心卻忽然緊張起來。他們現在麵對對地站在屋裏,她就在他的麵前,因為窘迫她不敢抬起頭。他歎口氣,轉過身去。
“那次,你是戴著麵具的嗎?”他心裏存著僥幸,他其實早就有了答案,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想聽她說“是”還是“不是”。
“是。”她的答案是在預料之中的,雖然早有準備,可是他還是聽到心從高處落下來重重砸在地上發出的鈍響。
“那些東西是從你哥哥那裏拿的吧?”他又問。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老老實實地回答是偷的。那些東西,任何一個大家閨秀都不可能有,隻有哥哥這種人才會隨身攜帶。她也是一時好奇,偷著出來玩玩的。
“為什麼呢?”他顯得有點有氣無力。
“因為好奇……”她很老實地回答,但是她的眼睛很靈動,仿佛還殘留著當年的興奮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