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個好季節,人人喜歡。天不冷不熱,溫暖宜人;萬物複蘇,大地新綠,令人神清氣爽。
高三、八班班主任孔尚德班會上多次強調,趁此明媚春光,全班同學要努力學習。他的提醒純屬多餘。高三了,誰敢不發奮學習?更何況高考臨近,時日無多,他們自是“無需揚鞭自奮蹄”。
這天課間,白雲芳轉身把一本小薄書,打開來,擺在了張想麵前的課桌上,說道:“看看這篇文章,寫得真好,寶珠都背下來了。”
劉思伸頭過來,一看題目,說道:“我看過了,的確是好文章。”
文章名為《我的空中樓閣》,張想讀了第一句就被吸引了:“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點兒-----”但嘴上卻笑道:“一張漂亮的臉,幹幹淨淨多美,偏偏有痣一點兒,即使痣在眉梢,也有傷觀瞻,你們喜歡,我不喜歡!”
王寶珠說著“不喜歡拿來”,伸手抓奪那本小書,張想趕忙拿起,閃到一邊,這才沒被王寶珠奪去,笑問王寶珠:“你真的會背嗎?”
白雲芳插話道:“寶珠是不愛學習,憑她的記憶力,稍加努力,就趕超我們幾個了。沒見上次考試,她名次提高了多少,第六名了呀!”
張想、劉思齊搖頭,表示不信。張想笑道:“沒想到女生也會吹牛。吹起牛來,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
白雲芳笑道:“打賭吧?”這正中張想所好,他大笑,說道:“賭就賭!”
王寶珠生氣道:“有人有眼不識金寶玉。小芳,別理他。”
張想叫道:“不行,今天必須賭!”
白雲芳答道:“好吧,下次模擬考試,如果寶珠比我們三人任何一人考得好,你請客。不然,我請客。”
張想正要拍桌子敲定,王寶珠道:“這樣吧,下次模擬考試,你們三人任何一人比我分數高,我請客!”
三人驚呆。
張想叫道:“今天我算領教女孩子吹牛的本事了!男生說大話,叫吹牛;女生說大話,不叫吹牛,叫吹鼓。”解釋道:“牛被吹死了,製成了鼓,鼓又被吹破了,這叫做又狠又響啊!”
王寶珠“哼”了一聲,生氣地轉過身去。
在張、劉、白、王四人中,最貪玩、最愛幻想、最不喜歡學習的,是王寶珠。這四人中,最聰明的還是王寶珠,尤其是她的記憶力好,一篇《我的空中樓閣》,她隻讀了三遍,就能背誦了。上次月考,她從第十名飛躍到第六名,也不過是她牛刀小試,略下工夫而已。
太久了,太久了,在段成看來,太久了——卓不群太長時間沒來“葷謎素猜”了。好比三國時的徐庶進了曹營,往日愛嬉笑打鬧的卓不群,一言不發,沉默寡言了,真成了劉華清說的“活死人”。
一天晚上,晚自習早已結束,寢室熄燈了,段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原來,段成養成了毛病,睡前不和張想或卓不群來幾句,他睡不著。可是,今晚,快十點了,還不見二人回來。剛開始,他以為二人可能有小事耽擱,一會兒就回來了,這麼長時間了,還不見二人,他就急了,等的時間越長,他越急,他越急越是無法入眠。
就在段成輾轉反側,唉唉微歎時,一個瘦長的身影出現在了寢室門口,這是卓不群,他剛從路燈下學習回來。
上次考試失利,並沒有動搖卓不群拚命學習的決心,一番反思後,他決定改變學習方法。以前,他按時按點作息,現在,晚自習後,別的同學都回寢室了,他仍然學習,教室燈熄,他就跑到路燈下,繼續學習。
卓不群洗臉、刷牙、洗腳,上床躺下。學校辦學條件差,大家睡的都是通鋪——磚摞子上麵幾塊木板,一溜鋪開。
卓不群挨著段成躺下,段成輕輕捅了捅他,小聲問:“你那‘葷謎素猜’是打哪兒學的?”
卓不群不願多說,回道:“書上。”
段成就問:“啥書名?”
卓不群不耐煩地說:“忘了。”其實,他知道書名,隻是急於睡覺,不願多說一個字而已。
段成忙說:“回頭你找到那書,別忘了讓我看看啊!”
卓不群答道:“中。”說完,想睡,才感到大腦依然興奮,竟沒有睡意。
段成又說:“小卓,你好久沒說了,給哥來一個唄!”
卓不群答道:“睡覺。”
段成求道:“一個,就一個,最後一個。往後,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散夥。”
卓不群想想,反正睡不著,說一個就說一個,讓段成也興奮起來,陪自己失眠,怕驚醒別人,於是輕輕說道:“上有毛,下有毛,晚上睡覺毛對毛。你猜是啥?”
段成“吃、吃”淫笑,道:“這不是幹那事的嗎?”他一想“葷謎素猜”的特點,又趕忙改口,說道:“肯定不是。”
他不努力去想謎底,隻是一直在嘴砸:“上有毛,下有毛,晚上睡覺毛對毛。”越想色勁兒越大,他本來平躺,這時翻了個身,問卓不群:“到底是啥?”卓不群答道:“眼。”段成一想,果然如此,就歎道:“這人的腦子是咋想的?”
那邊劉華清醒了,悄聲說道:“什麼毛毛毛毛的,沒聽清,再說一遍唄!”
張想回到寢室時,已是深夜。他剛輕手輕腳上床躺下,就聽劉華清說夢話:“靠靠靠,麗麗,我靠你,靠死你,麗麗,麗麗,靠、靠、靠-----”又聽得劉華清的鋪板“撲通撲通”晃動了幾下。
劉華清醒了,感覺檔裏濕濕的,熱熱的,粘粘的,遺精了。他坐起,脫了內褲,順便用內褲擦了擦,從枕邊又取出一條幹淨內褲換上,然後躺下,不一會兒,呼吸均勻細長,他又睡著了。
張想在想:“麗是誰?班上女生的名字都沒有麗字啊,看來是別的班的女生。”屁屁的事兒,他不願多想,很快就入睡了。
張想晚歸,段成等也問過原因。張想沒有告訴他們去火車站幹重活了,隻是說“上街打獵去了”,劉華清就笑說:“肯定是獵豔去了。”
像太陽每天從東方升起至西方落下一樣,接下來的幾周,高三、八班的同學們各自循著各自的節奏,寢室——教室——食堂,三點一麵,都努力地學習著,沒什麼大事發生。
放眼名城高中,各班都很安靜,隻有一件大事發生在高三、一班:皇甫澤艦打了他班的一男生,據說打得不輕。
一天課間,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張想、段成私下議論這事兒。張想說:“皇甫澤艦瘦得比劉思還竹竿兒,能有多大力氣打人?”
段成低聲,怕皇甫澤艦聽到似的,說道:“這小子手狠,打人專打要害。他班那男生眼睛都被他打淌血了。”他又反問張想:“是你,你敢?”
張想想想都害怕,連連搖頭,說道:“他奶奶的,我還真下不了這狠手。”
這段時間,在大家眼裏,王寶珠和平時沒什麼不一樣,說了打賭請客,也沒見她比以前更下工夫學習。這是在白天,王寶珠的變化在晚上。晚上,回到家裏,她比往常多學了兩個多小時。張想不知道這種情況,還巴巴地等白雲芳請客呢!
一日自習課上,王寶珠在座位上,拿了個畫夾,正臨摹一幅漫畫,張想一眼瞥見她的手指,頓時驚呆住了。王寶珠的手指蔥白細長,圓潤如玉,指甲白裏透紅,晶瑩似翠。張想呆望欣賞一陣,心裏癢起來,撫摸的衝動像起義的革命隊伍,在心頭風起雲湧。他勉強壓製了這種欲望,忽然驚覺:平日裏,隻顧欣賞白雲芳的音容笑貌和S型身材了,咋就沒看看她的手呢?她的手也像寶珠的手一樣好看嗎?有了這個念頭,張想就坐不住了,很想看看白雲芳的手是個什麼樣子。
白雲芳正埋頭演算一道數學題。張想抬頭,看到的是她的背影,看不見手。張想“嘿嘿”一笑,辦法就來了。雖說是自習課,他也不敢高聲,畢竟大家都在學習,隻聽他輕輕說道:“看手相的來了,誰叫我給她看手相?”
王寶珠丟下畫夾,轉身過來,把右手伸到了張想麵前,說道:“你給我看看吧!看不準,打爛你的狗頭。”
白雲芳頭也不抬,隻是笑道:“寶珠,你就聽他胡白話吧!”
張想笑道:“算不準,不要錢。”白雲芳驚訝地問道:“你還要錢啊?”張想不理她,接著說道:“算準了,也不要錢。”
張想少不了又對王寶珠的手欣賞一番,有心趁此機會摸摸,斜眼看見劉思也在看王寶珠的手,終於忍住。劉思呆望了一陣王寶珠的手,禁不住感歎道:“真好看!”
王寶珠手紋四條線,情感線、生命線、智慧線、串錢線,線線分明,紋理清晰深長,尤以智慧線最長。
張想看了王寶珠的手紋,仰天打個哈哈,說道:“看手相,你是個聰明絕倫,感情專一的好姑娘。你一生,衣無憂,食無憂,隻是命中有個人讓你憂。”
王寶珠忙問:“誰?”張想嗬嗬笑道:“是哥哥我。”王寶珠笑道:“我是擔心你,我擔心你會活一萬年。”
白雲芳忙讚道:“寶珠說得好。‘千年王八萬年龜’,咱班有了萬年龜啦!”
王寶珠微歎一聲,轉過身去,不再搭理張想,她心裏明白她是真的在意張想。張想急道:“別呀,我還沒說完。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雲芳笑道:“又賣關子了,你不做算命先生真虧了!”
王寶珠無所謂地答道:“隨你便吧。”
張想笑道:“你命雖好,奈紅顏薄命何?”
白雲芳笑道:“寶珠打他,叫他咒你命短!”
王寶珠歎道:“命長如何,短如何?紅顏褪盡,又何必活在世間?”
劉思趕忙提醒王寶珠道:“你別信他,你看你生命線,很長很長的。”
王寶珠啐劉思道:“你懂啥?”王寶珠是在說劉思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劉思卻以為王寶珠在嘲笑他啥也不懂的無知,不覺臉紅了。
張想悄聲對白雲芳說:“要不,我給你看看?”
白雲芳仍在演算她的數學題,頭也不抬,說道:“一邊去,不信那一套。”
這時下課鈴響了,張想站起,要出教室,他習慣從後門出去,這次,他走前門,這樣就可以路過白雲芳,趁機看看她的手了。
走到白雲芳身旁,他故意停了下來,低頭看白雲芳的手,看到的是手背,那手背白淨細嫩,肉呼呼的,白裏泛著紅。白雲芳在寫字,雙手微蜷,看不到手指。
張想輕輕拍打了一下白雲芳的課桌,說道:“學我,拍一下桌子。”
白雲芳納悶地問:“幹什麼啊?為什麼要拍桌子呢?”
張想說:“你別管,你拍一下就知道了。”
白雲芳說道:“你不說,我就不拍。”
張想笑道:“你拍了,我給你說件事兒。”
白雲芳問:“啥事兒?”
張想說:“你拍了,我再說。”
白雲芳尋思:“拍個手也沒啥大不了的,輕輕拍下手,就能弄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我為什麼不拍呢?”她伸開手,輕輕拍了一下課桌,手停放在了課桌上,問道:“說吧,什麼事?”
張想伸手去摸白雲芳的手,白雲芳眼快,猛地抽了回去,急道:“你想幹啥呀?”
張想哈哈一笑,揚長而去,身後白雲芳在催問:“你剛才要說啥事?”張想扭頭唱道:“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根油條剛出油。”哈哈大笑著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