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去家玩(1 / 3)

名城高中第四次“高三模擬考試”英語科目的考試正在進行,每班考場,兩名監考老師。

在名城高中,監考純屬多餘,考大學,靠的是實力,誰靠作弊取得高分,反而會受到同學們的嘲笑,分數越高受到的嘲笑越大,如果用數學語言描述,二者成正比關係。老師對此心知肚明,監考並不用心,往往是坐前麵的老師發呆,站後麵的老師打盹兒。

高三、八班的兩名監考老師,一個坐在講桌左邊,一個坐在講桌右邊,嘰嘰咕咕,沒完沒了地在說著悄悄話。

張想著急了——大腦斷路了,竟然想不起英語單詞“what”怎麼讀、怎麼寫。他想啊,想啊,那單詞明明就在腦子邊上,任憑他拚命用力擠,就是擠不出來。實在沒法了,他求助身前的王寶珠,低聲問:“‘什麼’怎麼拚寫?”

王寶珠詫異,心想:“他學習那麼好,不會是問我‘what’是怎麼拚寫的吧?”張想聲音又小,她怕自己沒聽清楚,就小聲問:“什麼?”

張想悄悄地答:“對,就是‘什麼’。”

王寶珠又問:“‘什麼’怎麼了?”

張想看看老師,見沒引起老師注意,又抬高點兒聲音,說道:“‘什麼’,咋拚的?”

王寶珠這才輕輕地告訴他:“w-h-a-t 。”

張想豁然開朗,抬頭看老師,老師正談得神采飛揚,沒發現張想作弊。

考試結束,收拾幹淨課桌,王寶珠扭頭問張想:“你不會是真的問我‘what’是怎麼拚寫的吧?”

張想點點頭,感歎道:“幸虧不是高考,這要是高考,我豈不是完蛋了?!”

王寶珠笑道:“你肯定哪根筋出毛病了!你也真是,管得著問我嗎?前麵短文裏不就有what嗎?”

張想搖頭道:“你說的是,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心裏又納悶:“我靠,怎麼回出現這種情況呢?”

一會兒,白雲芳和劉思從各自的考座回到原位,王寶珠笑著把考場上張想問她“what”的事兒說給了二人。

白雲芳笑道:“我看,往後別叫你張想了,幹脆叫你張what算了。要不,按照外國人的習慣——名在前,姓在後,叫你what張吧!翻譯過來就是‘什麼張’,和‘什麼東西’是弟兄倆!”

張想笑道:“你用不著拐著彎兒罵我。”又皺眉問道:“你們說,怎麼回發生這種事情呢?”三人誰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張想想想就後怕,一時沒心情開玩笑。又說笑一會兒,王寶珠提議周末出去玩。

正值四月,天氣宜人,不冷不熱,樹綠了,花開了,正是踏青春遊的大好季節。

白雲芳笑問:“去哪兒玩呢?”又歎息道:“再不玩,就沒時間玩了。”

劉思說:“是啊,畢竟快高考了呀!”

白雲芳又微微歎息一聲。

王寶珠眼看張想,和他商議:“你家不是山區的嘛,去你家玩吧?”

張想趕忙說道:“不行,不行,去我家不行!”

王寶珠“哼”了一聲,說道:“一說去你家,你就婆婆媽媽的。啥也別說了,就去你家了!”

見王寶珠生氣,張想忙解釋:“不是不想讓去我家,是我家實在太寒酸,怕你們笑話。”

白雲芳知道王寶珠的心思,見張想這樣說,就說道:“我們要是笑話你,那我們還算好朋友嗎?”她看了寶珠一眼,又笑道:“這又不是定親相家,你怕啥?”

王寶珠臉一紅,扭向一邊,眼望別處。

張想傲然道:“這要是相親相家,我倒不怕了。誰嫌我窮,我還就不娶她了!”又笑道:“你倆天仙一般,我怕你倆嫌我家髒。再說,我爺爺又老又髒,他做的飯,你倆吃嗎?”

王寶珠氣呼呼地說:“吃!你能吃,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吃?”

白雲芳拍板兒道:“就去你家了!”張想無奈,隻得答應。

劉思是無所謂,大家說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第二天早上,四人四騎在“向陽橋”上會齊了,一路向張想家進發。張想家在名城城北,雲夢山深處,白甘泉村。

路上,芳、珠二女時而低語,時而歡笑,對張想、劉思並不多理睬。張想、劉思討論著社會、人生、愛情、友誼、同學、老師,時而感歎,時而歡笑,時而憤怒,時而憂慮。

張想的自行車又舊又破,真像有個相聲說的“啥都響,就鈴不響”,張想給它起名“賊不偷”。那車前輪外胎破了,外麵又套了一截外胎,因此每騎一圈,總要上下“咯噔”地小跳一次。

王寶珠見張想騎車身子別扭,想他一定不舒服,就心疼,用力猛蹬車子,趕上張想、劉思,對張想說道:“咱倆換換車。”

張想求之不得,嗬嗬笑道:“你可別後悔啊!”

王寶珠瞪他一眼,不說話,伸手接過了張想的自行車,騎上走了。

張想上了王寶珠的自行車,感覺車座熱熱的,有點兒燙屁股,想說句玩笑話,想起上次和白雲芳開的“三更天”的玩笑,惹得白雲芳好幾天不搭理自己,終究沒敢說,那車卻是輕靈飛快,頓覺舒服多了。

車不舒服,寶珠的心裏卻很溫馨。

騎了幾裏路,張想自己感覺過意不去,要把車換過來,王寶珠說道:“趕明兒把你的車換換吧,太難騎了!”

張想笑道:“破車有破車的好處——不管放那,都不用擔心被偷!”

一進山裏,空氣濕潤清新,四人都活潑起來。芳、珠更像兩隻歡快的小鳥,大聲地說笑,歌唱。張想、劉思對著高山翠屏呐喊,聽回聲振蕩。

張想呐喊一聲:“豬八姐,我愛你!”惹得路人哈哈大笑。那回聲繚繞了一會兒,最後消失在深山裏。

不知拐了多少彎兒,太陽爬上南山頂時,四人來到了白甘泉村。

白甘泉村北頭一處山凹裏,三間石砌的低矮的平房前,一個佝背的老人,手握瓜鏟,正在菜畦裏除草、鬆土。這就是張想的爺爺,老漢張有福。

院子周圍是高山綠樹,門前泉水叮咚,景致宜人,三間平房卻低矮、破舊,沒有後窗,通風不暢,屋內有一種發黴的味道,又窗小門低,在大白天,屋內仍然陰暗。

在村口,張想四人下了車,推車步行進村。

農閑季節,家家門前都有人閑坐。男人吸煙嘮嗑,女人做針線活,嘮家常。

她們乍見芳、珠二女,都瞪大了眼睛,呆在當地,疑是仙女降臨凡間,接著“嘖嘖”讚歎,都說“城裏的姑娘就是好看”。

張想“叔叔、大爺、嬸子、嫂子”地一路叫著,和他們打招呼。

不一會兒,四人身後跟了一溜兒小孩子,他們不言不語,隻是好奇地、默默地跟著。芳、珠拉開背包,拿出零食分給他們吃,他們馬上嘰嘰喳喳開來,像一窩爭食的山雀兒。

老漢張有福看見四人進家門,激動得差點兒一屁股坐在地上,趕忙站起,去房前水盆裏洗了手,迎了上來,又催促張想趕忙倒水。

張想就說:“爺,你別管了,讓我照管她們就行了。”

王寶珠放好自行車,上前拉住了老漢的手,問長問短:“爺爺,身體好嗎”、“爺爺,飯量咋樣”、“幹活別累著了”------

看老漢身體結實,又笑問:“爺爺高壽?”

老漢笑道:“眼下日子好過多了,不受了!”四人都笑。

白雲芳趕忙給老漢解釋:“爺爺,她是問你老多大了?”老漢笑道:“不大,73了!”四人又笑。

張想衝寶珠笑道:“小妮子,好大的學問,來這兒顯擺來了!”

王寶珠臉一紅,一笑,走開了。

老漢去廚房張羅午飯,劉思跟去打下手。

城裏人到鄉下,對啥都新鮮,芳、珠上高爬低,東張西望,摸摸這,動動那,一會兒屋裏,一會兒屋外,任憑張想怎麼叫喊,二人就是停不下來,過了好大陣兒,二人累了,興致跟著減了,這才消停下來。

王寶珠隻說累了,在院中一張木床上躺下,床是張想的,他嫌屋裏味兒難聞,每次回家,都是睡在院中。

山外雖然熱了,山裏仍是涼涼的,張想提醒王寶珠:“千萬別睡著啊,睡著了會感冒的!”

王寶珠笑道:“睡不著的!”

白雲芳走到張想麵前,低聲歎道:“你家真窮!”又問道:“你爸媽到底怎麼回事?”

張想答道:“我也不知道,也沒人肯告訴我啊!”

白雲芳問:“你問過你爺爺沒有?”

張想嗬嗬一笑,說道:“他也不給我說。”

白雲芳怕張想不好受,沒敢再多問。

王寶珠躺在床上,任憑涼涼的山風吹過麵頰,她的臉紅紅的,像山桃花,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裏麵漾著溫馨和幸福。她躺在床上,睡不著,激動、興奮、快樂。當她看到張想家的房子如此破舊,她不感沮喪,隻是歡快和幸福。

白雲芳看見張有福老漢一雙粗糙的大手在洗芹菜,剛起的饑餓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嫌惡之情湧上心頭,就小聲對張想說:“咱們去野炊吧,我和寶珠都帶有吃的!”

張想看到了白雲芳那一閃即逝的嫌惡眼神兒,他無奈地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點頭同意。

王寶珠一聽去野炊,這個愛玩的女孩兒,歡快地大叫一聲“耶”,一下子坐起來,倒把張想他們嚇一跳。

張想、劉思準備鍋碗瓢盆;王寶珠要張老漢和他們一起去野炊;白雲芳看見,別過臉去。

張老漢誠恐誠惶,笑道:“這是你們年青人的事兒,你們自個玩吧,不用管我!”

四人帶了張想家的鍋碗瓢盆,張想在前引路,來到了後山。

遠遠地隻見山壁上一條石縫裏插了一截竹管,一道清流正從竹管裏忽快忽慢跳躍流下。到近前,才見竹管下一方尺許石潭,那水流進石潭裏,激起的水滴濺在岸邊石上,濕濕的,仿佛天上下了小雨。水漫出石潭,蜿蜒成溪,東南而去,緩緩流入白甘泉村。

這溪水是村民的飲用水,天然的礦泉水,清涼甘甜,村子因此得名。村西山上有廟一座,名清涼寺,名字也和此水有關。

四人默默地望著這壁泉潭水,芳、珠由衷地感歎水的清澈,劉思則暗讚大自然的神奇,張想卻跪了下去,向著泉潭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站起,雙手合十,又念道:“感謝上神賜予我們好水!”

白雲芳嘲笑道:“啥年代了,你還迷信啊?”

張想嗬嗬笑道:“我這不是迷信,是對大自然的敬畏。”又莊重地說道:“我們村有個規矩,不管誰,到山裏都不許胡說,得罪了山神會遭報應的。我聽老人說,早年村裏有個年青人,愛胡說八道。有一次,他在山上大喊:‘山神啊,把你閨女嫁給我吧!’結果,回到家,他就大叫頭疼,請了很多醫生都治不好。最後,他媽媽燒香、禱告、許願,你們說奇怪不奇怪,他媽還沒燒完香,他的頭疼就好了。”

王寶珠不屑一顧,說道:“這故事我聽得多了,都是騙人的!”

張想急道:“寶珠,可不敢胡說八道!”

劉思慢慢地說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二女驚奇地問他:“你也迷信?”

劉思說:“我不迷信,我是信而不迷。我總覺得,人信點兒啥,比啥都不信強。”

芳、珠二女都說這話深刻,又問:“信而不迷,怎麼說?”

張想在找石頭,要壘灶做飯。劉思正要回答,被張想製止:“別說了,埋鍋做飯了!”吩咐劉思:“你去揀柴,我壘灶。”又朝東北一指,對芳、珠說:“那邊有座娘娘墳,你倆去看看吧。等水燒開了,我喊你倆,你倆下麵條、調味兒。”二女答應一聲,去了。

山上柴多,張想這邊壘好灶,劉思那邊也揀來了許多柴。

水快開時,芳、珠說笑著回來了。

劉思問:“娘娘墳啥樣?好玩嗎?”

白雲芳答道:“一座墳,裏麵黑洞洞的,俺倆沒敢進去。”

劉思說:“我去看看。”

說著,抬腿要走,被王寶珠攔住,道:“你別去了,一座破墳,黑洞洞的,沒啥好看的!”

張想一旁說道:“既然來了,讓他去看看吧,這大小是個文物單位。”

劉思見張想這樣說,更是非去不可。

二女見攔他不住,相視一笑,雙頰都起了紅暈。

劉思一路走著,總不見饅頭一樣的墳包,直到一高高的山壁前,見一石洞,洞前一塊石碑,碑上勒字:娘娘墳河南省文物保護單位。

他大著膽子進洞,果像芳、珠她倆說的,裏麵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隻覺寒氣逼人,一想這是座墳墓,頓感身遭陰冷異常,似乎要鑽出無數大小鬼來,嚇得他趕緊跑了出來。他又在洞口站了會兒,終究沒膽量再進去。

水還沒開,張想仍在燒火,芳、珠坐在一塊大石上。

王寶珠對墳裏的娘娘悠悠神思,問張想:“娘娘是誰啊?能成為娘娘,肯定漂亮得像神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