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安黛還以為李逸辰真的有以欣賞別人吃飯為樂的奇特癖好,後來她才發現,他請她吃飯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吃”。
他吃相文雅,每次都吃得很少。有時點的東西很辣,他根本不伸筷子。他享受的是一種另類的樂趣——鬥嘴。
裴小玲總說安黛有“毒舌”天賦,而在和李逸辰聊天的過程中,安黛總會找到一種棋逢對手的樂趣。
每一次較量的經過大概是這樣的:李逸辰不經意地拋出一個話題,這個話題往往能不疼不癢地撩到安黛,她自然要接過來和他理論一番,同時不著邊際地打擊一下李逸辰。他呢,也不惱,話題繼續往下繞,安黛再接,他再往下延伸。如此一直往下。
然後總是在某一時刻,安黛驀然發現,自己又被他繞進去占了便宜。他總是不動聲色,似是而非,明明損了人卻又讓人抓不著把柄。
每每這時,安黛就生出一種強烈的挫敗感。他們鬥嘴的情形讓她聯想到鬥牛士鬥牛的場景,每次她都以為自己是抖動那塊紅布的鬥牛士,卻總是沮喪地發現,不知怎麼地就變成了那頭發怒的牛。
每每惹到安黛生氣,看她同樣不動聲色伶牙俐齒地以牙還牙,李逸辰就會無比愉悅。雖然此時他臉上流露出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頂多也就嘴角微揚,但安黛總是覺得很受刺激,有點牙癢癢的感覺。
安黛有時候會悶著生氣,但不知為何,又樂此不疲,而李逸辰似乎也以此為樂。
安黛覺得他們兩個就是神經不正常,心理大變態。
除了吃,李逸辰在玩這方麵也是很有造詣的。
他曾帶她去過一家茶樓,開店的那位是他的忘年交,五十有餘,姓丁,開茶樓就是為了會友、交流藏品。從受歡迎的程度可以看出李逸辰是這裏的常客。
悠悠茶香中,茶樓主人徐徐展開一幅何海霞的金綠彩山水畫,神情頗為得意。
李逸辰仔細看了,連說值得,現在何海霞的畫已經不容易收到了。那位丁先生他的這番話很是滿意。
安黛對自己不懂的事從不亂發表意見,她對收藏一竅不通,所以也不說話,但是很配合地表現出驚羨的神情。
然後丁先生又拿出幾枚印章,安黛還以為也是收藏的呢,經過他自己的介紹才知道原來這位丁先生還是一位篆刻愛好者,這些都是他自己的作品。
他拿出一方田黃石的印章給李逸辰欣賞,果然是筆畫圓潤,線條流暢,看得出刀法功力深厚。
李逸辰很得體地恭維:“丁先生的功力是越發老道了。”
姓丁的卻盯著章搖頭:“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缺少了一點什麼似的。”
安黛也接過去,在紙上印了,原來是大篆“似水流年”幾個字,她端詳片刻,指指章的一角,說:“好像太方正了,嗯,最好讓它有一點缺損,就更有滄桑感和野趣,還會有虛中有實的味道。您說呢?”
安建國先生也愛好這個,安黛耳濡目染,略懂皮毛。
丁先生點頭,當下就拿了刻刀小心琢磨起來。再看,果然有意境多了,他立刻對安黛另眼相看,讚不絕口:“安小姐真是蘭心慧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