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曖昧江湖,也有血雨腥風(1)(1 / 1)

灰色江湖

1.高考。

顛倒眾生的口才是老板的標配,尤其那些事業正處於上升期卻又隨時可能吧唧一下落入穀底的小公司老板。

初琪原本在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做業務員,老古算是她潛在的客戶。一來二往,生意沒談成,老古倒成功地把初琪挖到了自己公司。

公司是做環保的。按照老古描繪的前景,環保將成為21世紀甚至今後所有時間裏,地球上屹立不倒的朝陽行業。

“你大學專業是市場營銷,相當於啥都沒學。人家拿初中文憑的小混混跑起生意都比你強,你能有什麼出息?來我這兒就不一樣了,做我的秘書,好歹算是進入公司的核心領導層了。真等我發展起來,秘書這個職位肯定就得要哈佛商學院畢業生了,哪還有你的份兒?”人人都虛榮,否則也不會有寧為雞頭,不為鳳尾這句話了。

開工第一天,老古為初琪開了簡短的歡迎會。初琪悶頭一數,整個公司隻有11個人,除去初琪,還有兩個女同事,分別為出納與會計。

公司業務不算太多,幾乎都是老古憑借自己的關係拉來的。初琪除了與老古一起出去應酬,其他時間,基本在辦公室無所事事。老古給了她一摞與環保有關的專業書籍,說:“你名牌大學畢業,啃書本是長項吧?先把這些啃透,以後就能替我去談生意了。”初琪懷著將被委以重任的使命感,翻開那些磚頭似的書,恍惚有了再參加一次高考的緊迫感。

2.千金。

公司不供應中餐,男員工全部已婚,帶著太太做的愛心便當,在微波爐裏熱一下,就有了熱氣騰騰的午餐。三個女孩都是未婚。會計古麗很少在公司吃飯,隻剩下初琪與出納黃燕,兩個女孩幾乎沒有選擇地相約一起去樓下吃午餐,偶爾也叫外賣。

第一次與黃燕一起吃飯,黃燕買了兩塊錢一隻的土家醬香餅,初琪問你在減肥嗎,黃燕笑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瞧我還需要減肥嗎?”春天的風正死命地刮著,似乎要吹開樹上緊緊包裹著的葉蕾與花苞。初琪伸手挽住黃燕,擔心她被吹走。初琪買了一個十塊錢的盒飯,分了一些菜給黃燕,黃燕不要,初琪說,那我就倒掉了。黃燕慌忙攔住她,從抽屜裏拿出了自己的飯盒。那是一隻鋁製飯盒,像已經被用過一個世紀。

古麗每天會來一次公司,呆的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她的個子非常高,至少有一米七,褐色的頭發枯草似地披在肩頭,走路時,兩條瘦腿在褲管裏晃蕩,胯部扁平,像一個長方形的匣子,撐在身體中央。在遇到她之前,初琪一直以為個子高且瘦的女孩,每一個都是漂亮的。

初琪問黃燕,為什麼古麗那麼自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黃燕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她是老板的女兒,你沒看出來嗎?”初琪拍了一下腦袋,以提醒它以後不要這麼笨。

月末清賬,古麗會在公司呆一天。中午,初琪邀她一起出去吃飯,她笑著搖頭。她的笑從嘴角綻開,卻僅僅止於鼻翼,藏在黑框眼鏡後麵的眼睛從來不笑。

吃完飯,初琪回辦公室,看到古麗與老古在茶幾上吃飯,默不做聲,偶爾筷子不小心撞到了,兩人似乎都被那細微的悶響嚇了一跳。

3.失蹤。

黃燕家在外地,為了節省房租,晚上就睡在老古午休的那間房子裏。兩個女孩慢慢混熟後,初琪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黃燕,躺在老男人睡午覺的床上,是什麼感覺。黃燕的臉紅了,一雙杏仁眼盯著地麵,隻管笑。初琪覺得她長得挺好看的,人也溫和。當初琪在公司附近租房子時,曾經想過拉黃燕合租,後來想到她中午總是吃兩塊錢一張的餅,料定她是不願意出錢租房的,也就沒有開口。

在初琪進公司之前,黃燕既是會計又是秘書,但她的文字功底實在太差,初琪在檔案櫃裏看到過去公司的各項文件,包括寫給市裏的報告,皆慘不忍睹。

“名牌大學畢業生就是不一樣”,是老古經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不僅單獨對初琪說,也在開會時說。初琪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覺得自己跳槽是正確的,在過去的那家公司,誰會把她當根蔥?

慢慢地,初琪有了與老古一起出差的機會。去貴陽出差的前兩天,老古讓初琪去市環保局取信,信是局長親筆寫的,算是一塊重量級的敲門磚。初琪拿回信,便放在自己的辦公桌抽屜裏,那抽屜下班時會上鎖,上班的時候,初琪去趟衛生間或下樓取郵包時,鑰匙就掛在鎖上。

第二天,初琪準備出差所用的東西,卻無論如何找不到那封信。她的腦袋裏像有一萬隻蒼蠅飛,隻好硬著頭皮告訴老古。老古的暴跳如雷是意料中的事,然而,當初琪詛咒發誓地說,信是在辦公室抽屜裏不翼而飛的,老古卻忽然安靜了。他拔通了環保局的電話,低聲下氣地請求人家再寫一封。

初琪在下班前趕到環保局,取回了重寫的那封信,將它裝進背包,一雙手緊緊地捂著它,生怕它又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