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擊千裏(四)(1 / 3)

在畢煒這個一生都在廝殺的名將心裏,也會有這等想法麼?他搖了搖頭,看著身前身後連綿不斷的隊伍。

不管怎麼說,戰爭又要開始了。己方固然兵精糧足,準備充份,但他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鄭司楚有些不安,畢煒此時也不見得坦然。他在中軍大車之中,一邊啜飲著一碗鴿肉湯,一邊聽著麵前洪修光稟報追殺丁亨利的詳情。

鴿肉性溫,補血益氣,受傷後喝一點,大益傷口愈合。雖然要激發士氣並不是一定要用到斷指這種極端舉措,可是當他接到大統製的密令後,還是馬上就打好了這個主意。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戰了。他想著,心裏卻沒有半分欣慰。陳忠,你我命定將要做最後的交鋒。

陳忠和曹聞道,是五德營的殘存的兩大統領。朗月省一戰,曹聞道戰死,陳忠的女兒陳星楚,五德營後起的統帥也被自己斬殺,可是陳忠卻還是帶著一些人逃了出去。陳忠的勇力固然名震遐邇,可是當初盛極一時的五德營五統領中,畢煒最不畏懼的就是這個五德營信字營的統領了。

假如沒有旁人輔佐,沒有五德營互相接應,信字營無非就是一些隻會憑蠻力衝鋒的烏合之眾。可是在五德營裏,這支本來不足為懼的軍隊卻成為一支同樣令人聞風喪膽的精兵,五德營統帥之才,當真是旁人所不能及。隻是昔年五德營五大統領,帥才楊易,智將錢文義和廉百策早早就倒下了,勇猛而不乏精細的曹聞道也逃不過兩年前朗月省一劫,偏生這個一勇之夫,沒什麼統領之才的陳忠成了漏網之魚,恐怕天意也是真的存在吧。不管怎麼說,陳忠那個頗具統率才能的女兒也已被殺,軍中剩餘的精英幾乎在朗月省一戰喪盡,就算陳忠再勇猛,他一人又能抵擋幾人?何況西原地處兩河之間,號稱“河中沃土”,一馬平川,連當初他們盤踞在朗月省的天爐關那種天險也不存在,以陳忠的性子,一定會狗急跳牆地出來硬拚了。更何況,在天爐關時他們還有兩門巨炮,對守禦極是有效,在西原連這點優勢都沒有,就算自己與陳忠易地而處,也唯有作死拚一途吧。

可是,不論從哪方麵來看,陳忠都是難逃敗亡的結果,畢煒還是有些擔心。他是個軍人,也隻知一刀一槍幹起,隻消上頭能信任自己就行了。所以當初鄧滄瀾脅裹他叛離帝國,投歸共和軍時,他也並沒有反抗。這些年來,大統製對自己不薄,雖然沒有列名三帥之中,但任用之重,還在鄧滄瀾之上。不管此戰得勝歸來能不能拜帥,但自己共和第一名將之號,必將永垂史冊。

以前行軍,畢煒都是騎馬,但這些年他也覺得自己的筋骨已遠不及以前,經不起長時間的鞍馬勞頓了,所以備下了這輛八馬大車代步。這車十分寬大,足可以坐十來個人,在前線有緊急軍機會議,這輛車也可以代替中軍帳。不過,現在這車中隻有洪修光筆挺地坐著。

“……丁亨利被我們追上,馬匹盡被射殺,再也無法逃遁。末將要他歸降,丁亨利見大勢已去,隻得自盡身亡。”

畢煒歎了口氣,道:“自盡也好。丁元帥當世人傑,終不肯死於旁人之手。這些人,都是這樣的。”

洪修光聽畢煒在私底下仍然稱丁亨利為“丁元帥”,不由一怔,有點遲疑地道:“丁元帥弄到了三匹馬,有可能是沿途戍堡中得來,是不是……”

“算了,”畢煒搖了搖手,“丁元帥威望之重,受士兵愛戴,就算戍兵暗中放水也是人之常情。現在事已過去,此事就當不知道吧。”

洪修光心頭一凜,站起來道:“畢將軍仁厚。”

畢煒笑了笑,道:“坐下吧。就算商君廣,跟了我那麼久,從沒跟過丁元帥,連他不也有放水之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