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歃血為盟(四)(1 / 2)

阿史那缽古的嘴角微微一揚:“賢婿請放心,有老夫在,大汗定會對楚國另眼相看。”

他說得輕描淡寫,薛庭軒卻覺心驚肉跳,總覺他話中有話。自己的確是對阿史那缽古小看了,此人看來已經全然看清了自己的打算。如果自己不是答應了做他女婿的話,這一趟多半會徒勞無功,自己這條性命也可能丟在這裏。薛庭軒本來覺得自己能對付阿史那缽古,此時又有些不安起來。不過,好在阿史那缽古籠絡住了自己,現在當然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自己並沒有白跑一趟。他也笑了笑道:“全靠嶽丈費心。小婿回去後,盡快前來迎娶令愛。”

阿史那缽古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賢婿英雄無敵,老夫平生以無子為憾,不意衰年得此佳兒,誠上天之福。楚國與我阿史那部之盟約,老夫會一力擔當的,賢婿放心。”

他正說著,遠遠卻見有匹紅馬疾馳而來。他們所乘之馬都是神駒,那匹紅馬看來卻是與他們的坐騎一般神駿,在草原上便如一支離弦的紅色利箭。他們看到時還離得甚遠,待抬起頭來時那匹紅馬已離得甚近了。隻見馬上的騎者一身勁裝,個子不高,向阿史那缽古用土語說了一句什麼,阿史那缽古回了一句,卻向那人招了招手,扭頭對薛庭軒道:“賢婿,說也好笑,你還不曾見過忽蘭呢。”

忽蘭?薛庭軒不由一怔。他對阿史那部上下打探得甚是清楚,雖然不能說事無巨細都能知道,但族中掌權能兵之人他都有個數,可一時間也想不起阿史那部還有哪個貴人是叫這個名的。他還沒說什麼,阿史那缽古已叫道:“忽蘭,快來見見薛元帥。”

那人催了一鞭,紅影一閃,那匹紅馬已到了他們近前。這紅馬跑得雖快,但到了他們跟前時便一下停住,便如打了個樁般。薛庭軒見馬上騎者頭上梳著十幾根辮子,竟是個年少女子,不禁又是一怔,已聽得她落落大方地向薛庭軒一笑,道:“薛元帥好。”又轉向阿史那缽古道:“阿塔,阿那要我來問你,今天喝不喝酒了?”想必因為薛庭軒在一邊,她說的是中原話。阿史那缽古道:“要喝,要喝,你去跟阿那說,我馬上就回。”

阿史那部中會說中原話的並不多,忽蘭的口音雖然略有生硬,卻已十分流利了。她的聲音嬌脆,語速甚快,便如滿盤滾珠,十分動聽,而一雙大眼睛更是靈動非常。薛庭軒知道“阿塔”和“阿那”是阿史那部中對父母的稱謂,這才恍然大悟,馬上省得這忽蘭就是自己剛定下的妻子,阿史那缽古的長女阿史那忽蘭了。這門親事在他看來純粹是被迫的,他幾乎沒當成是親事,可是此時心中卻不免一動,臉上也微微一紅。

忽蘭也聽說過遠來的楚國由一個年輕的薛帥統領,這薛帥剛創造了一個奇跡,把中原皇帝派來的兵都打敗了,實是想來見識見識。一見之下,卻見這薛帥比自己想的更為年輕,更沒想到臉還會紅,大感有趣。她自幼生長在草原上,從來不覺看人有什麼可害羞的,更是目光灼灼地盯著薛庭軒看。阿史那缽古忽然道:“薛帥,走吧,到我帳中喝兩杯去。我們阿史那部的酒雖然比不得中原,一樣能醉人。”

薛庭軒點了點頭道:“恭敬不如從命,缽古大人請。”

這門親事雖然隻是一種各懷目的的手段,這時薛庭軒才第一次覺得其實也不壞。他和阿史那缽古交談一直都有種異樣的意思,表麵客氣,內裏其實仍然劍拔弩張,此時卻終於都少了一些的戒心和敵意。

阿史那部逐水草而居,除了定義可汗的金帳特別豪華,遠遠就能看到以外,別人的帳篷大多差不多。雖然阿史那缽古是部落重臣,如果排個座次定然是在前五位以內,他家的帳篷也與旁人相差不多。到了帳前,天已經黑下來了。西原一帶日夜溫差甚大,有不少人正圍成一圈正在烤火跳舞,頗為熱鬧。忽蘭下了馬,眼睛便往那邊溜去,阿史那缽古笑道:“忽蘭,今天陪阿塔和薛元帥坐坐吧,先別去玩了。”

忽蘭臉微微一紅,道:“阿塔,我又沒說要去。”她把兩根掛到身前的辮子向後一甩,已先衝了進去,叫道:“阿那,阿塔回來了。”

等薛庭軒回到自己帳中,已近中夜。苑可珍與司徒鬱兩人仍然坐在棋枰前,但那一局棋卻下得顛三倒四,勝負都分不出來。一見薛庭軒進來,他們立刻站起身,苑可珍小聲道:“薛帥,出什麼事了?”

薛庭軒被阿史那缽古叫出去,竟然過了這許久才回來,當真把他們嚇出了一身冷汗。等見薛庭軒回來,身上並無傷損,倒微微有些醉意,他們心頭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心頭疑雲卻更多了,不知阿史那缽古到底有什麼事。

薛庭軒解開外套道:“給我杯涼水。”

司徒鬱倒了杯涼茶遞過來,道:“薛帥,阿史那缽古說什麼了?”

薛庭軒將涼茶一飲而盡,隻覺頭腦清醒了些。他揉了揉印堂處,苦笑道:“阿史那缽古要招我為婿。”

司徒鬱一怔,苑可珍卻皺起了眉頭道:“是這樣。薛帥,你答應了麼?”

薛庭軒道:“別無良策,我也隻能答應。”

司徒鬱舒了口氣,笑道:“這也是好事。薛帥,陳老將軍深明大義,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