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洗刀兵(二)(1 / 2)

楚都城不算很大。與中原那些名城比比,這楚都城實在排不上號。但在西原,這個小城卻顯得如此突兀,簡直就像一塊生了根的頑石。不知為什麼,方若水明明知道這個城裏的都是敵人,他心中卻莫名地升起了一陣敬意。

在那裏,還有陳忠在。他想著,可是他心裏真正想到的,卻是曹聞道。

曹聞道可謂是他宿命中的對手。還是很久以前,他曾與曹聞道有過一次單挑,兩人銖兩悉稱,但那一次曹聞道行險用了一招落馬分金槍,自己被他在背後抽了一槍杆。後來屢有交手,兩人總是互有勝負,但再也沒有單挑了。到了天爐關前,自己攻破關門時,曹聞道帶人衝了出來,殺到自己跟前挑戰,但方若水那次依然心有餘悸,沒敢和曹聞道單挑,隻是曹聞道最終殺不透重圍,拔刀自盡,那一戰也成了他的落幕之戰。而曹聞道死後,五德營的耆老也隻剩了陳忠一人。

都已經老了。方若水想著。那座城,雖然是敵人的,卻也仿佛帶著自己少年時的記憶。陳忠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吧,所以他們逃到了這人生地殊的西原,築起來的城也以“楚都”為名。

方若水的心頭,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淒楚。他轉過身,大聲向一個親兵道:“小汪,去請失離大人和仆固次大人過來,商議攻城之事。”

編入方若水隊中的仆固部士卒有兩個首領,一個叫仆固次,另一個名謂段勿幹失離。仆固部共有六姓,分明為仆固、赫連、步六狐、賀蘭、乞陸、段勿幹,仆固次是思然可汗一宗,而段勿幹失離卻沒有靠山,全然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打上來的,方若水一見這兩人,便知段勿幹失離比仆固次要可靠多了,那親兵答應一聲,打馬而去。

二裏半,對於騎兵隻是一蹴而就的距離。在方若水遙望楚都城的時候,楚都城上的薛庭軒也在用望遠鏡看著共和軍的陣地。雖然看不清來視察的那共和軍軍官是什麼人,卻也看得出定是個高級軍官。

“薛帥,要開打了,趁他們立足未穩去突襲麼?”

劉斬在一邊躍躍欲試地說著。五統領中,文士成已被秘密派遣出去,城中隻剩下仁、義、信、勇四統領。作為繼承了曹聞道位置的劉斬,他似乎把曹聞道那種超過常人的戰意也繼承下來了。薛庭軒放下望遠鏡,搖了搖頭道:“敵軍章法森嚴,兵力也遠遠超過我們,現在去隻能自討苦吃。”

劉斬的想法,薛庭軒並不是沒有產生過。如果能夠趁敵軍立足未穩,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這樣撼動敵人的根基,一層層傳遞下去,縱然敵軍眾多,也並不是不可戰勝的。可是眼前這個敵人不焦不躁,從紮營開始,就如同一根釘子般深深釘下了,按部就班地一步步行動,偷襲這樣的敵人,肯定不會有好處。

共和軍的先鋒是方若水。在天爐關時,方若水一開始久攻不克,薛庭軒對他也頗存輕視。不過幾年過去,他已清醒了許多,明白任何敵人都不可輕視,何況這個曹聞道將軍宿敵的方若水。方若水最大的長處,便是治軍嚴整,很難衝動,當初以曹聞道的騎兵隊如此強悍的衝擊力,衝入方若水營中後便如石沉大海,不要說現在的楚都城了。

現在的五德營,每一個人都是最寶貴的財富,任何損失都可能會是一場無法承受的災難,因此當看到共和軍紮營的情形,薛庭軒便放棄了突襲的想法。他對劉斬道:“劉將軍,你營中那些降兵情形如何?”

上一次,有一千餘共和軍投降了五德營。籍由司徒鬱招親之策,這千餘降兵中有一大半都招為楚都城人家之婿,這些人應該可以相信了,但還是三四百人還沒有成家。這批人就算平時不會有異動,現在共和軍大兵壓境,安知他們會不會重新反水,因此薛庭軒把這些人都拆散了分派了五營中,這樣每營都隻有幾十個降兵,應該不會有意外發生,但薛庭軒仍然不放心,關照各部統領暗中監視,以防不測。

劉斬道:“回薛帥,眼下看來應該沒有什麼不對的。另外,我也照您的吩咐,凡是民家招親,優先給這些人。”

讓降兵在楚都城有家室,這樣他們就不再有二心。司徒鬱這條計策可謂釜底抽薪,有些降兵成家後甚至已有子女了,那些人就更不必擔憂。雖然遠在西原,但這裏的人全都說同樣的話,穿同樣的衣服,對於降兵來說,和當初在共和軍當兵沒什麼不同。但如果這一次捉到上萬降兵的話,又該怎麼辦?

想到這兒,薛庭軒不由暗自笑起來。現在想這些,當真也太遠了,捉到上萬降兵,那可能性太小了,先不必多想。他掃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四統領,道:“諸位將軍,你們覺得叛軍最難對付的是什麼?”

董長壽以下四個統領互相看了看,劉斬道:“是叛軍的巨炮吧。”董長壽在一邊道:“應該是飛艇。”

劉斬年紀輕一些,隻經過天爐關一戰。朗月省因為地勢太高,天爐關一戰中共和軍無法使用飛艇,而當時五德營有兩門巨炮,對共和軍威脅極大,迫使共和軍派遣敢死隊前來毀炮。而董長壽年紀大了,經曆過五德營在帝都城外的覆滅之戰,他至今記得那一戰中共和軍的飛艇不斷從空中扔下炸雷的情形。西原地勢平坦,五德營也沒有對付飛艇的切實有效的武器,如果這一次共和軍以飛艇打頭陣,先來轟炸一番,五德營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隻能束手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