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群一旦驚了,狂奔之下,當者辟易,假如逃不開,便要被踩為肉泥。這一點薛庭軒自然一清二楚,而這時枯枝幹草什麼都沒弄來多少。
這肯定不是尋常的驚馬。上千匹馬洶湧而來,簡直就如同一道決堤的洪水。雖然阿史那部的援軍人數眾多,但眼下隊伍拖成一支綿延數裏的長隊,驚馬衝向隊伍的後端,就像把這支長隊切下了一塊一般,而薛庭軒又正好在被切下的這一塊裏。他心中暗暗叫苦,忖道:“不妙,這一定是赫連突利搞的鬼。”自己在對付赫連突利,赫連突利也在對付自己。如果僅僅是驚馬,那倒沒什麼大不了,但真是赫連突利的計謀,接下來肯定還會有更難以應付的事發生。
會是什麼?赫連突利騎在玉花驄上,側耳傾聽著。馬蹄聲亂如暴雨,現在什麼都聽不出來,其中隻有一些呼喝,卻都是阿史那部眾的聲音。他扭頭向身後金槍班諸人道:“小心了,大家躲在大車後麵,不要下馬。”
有這輛大車做抵擋,驚馬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威脅。可一旦下馬,被馬群卷入的話,眨眼間就被會踏成肉泥。他翹首向西邊望去,那邊星星點點有些火把光正向這邊疾馳而來,定是阿史那缽古得知後隊有變,遣人過來增援。人力有時而窮,仆固部又沒有火藥,即使是赫連突利的計謀,隻要鎮定應付,諒他們翻不起什麼大浪。
最初的驚慌已經過去了,薛庭軒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現在,他倒更希望這是赫連突利的計謀了。這已是赫連突利向自己發動的最後一擊,也是自己與這個西原第一大敵的決戰。渡過這個難關,將來多半不會再有如此凶險的情形發生。此刻,他幾乎有些遺憾未能與赫連突利在戰場上正式交手了。
驚馬疾馳而來,已將薛庭軒這隊人卷在當中。紛亂中,薛庭軒突然聽得有個人在大聲叫道:“薛元帥!薛元帥!你沒事吧?”
這人說的雖是中原話,但聲音有點僵硬,定然是奉阿史那缽古之命前來救援的阿史那部眾。站在薛庭軒身邊的是劉奔。聽得這聲音,他心下一定,連忙高聲道:“薛帥在這裏,快過來救援!”
薛庭軒的心裏也定了定。阿史那部的反應當真不慢,有他們過來救援,就更不會出什麼事了。隻見馬群中有幾點火把光正向這邊過來,看人數隻有五六個,心道:“才這麼點人過來?”眼見那幾點火把光越來越近,已能隱約看到那些胡人的麵目,他心頭忽然一動,喝道:“突利台吉呢?”
雖然隻是一瞬間的事,但薛庭軒已經發現過來的有兩個胡人相對看了看。他心下一沉,低聲道:“大家小心,這不是阿史那部的人!”
劉奔聽得這話,不由嚇了一跳,也低聲道:“是赫連突利?”他們身負貼身守衛薛庭軒之責,自然知道薛帥這個生平大敵。赫連突利居然在這兒發動攻擊,他當真想不到,但薛帥說話豈會捕風捉影,無中生有?他摘下金槍皮套,喝道:“大家小心了!”
赫連突利用驚馬群將薛庭軒與阿史那部大隊分開,確是好計。可是驚馬不足取薛庭軒性命,他們要在驚馬群中發動攻擊也不是件易事,何況看人數也不多,薛庭軒一行卻有八人之多,有了防備,他們更不易得手了。不過劉奔還是額頭冒汗,心道:“幸好薛帥精細,若是他們靠近了突然下手,我們全無防備,那可糟了。”
那些胡人離他們還有十餘步,突然勒住了馬匹。驚馬仍在不住狂奔,但不知為何,一到這些胡人周圍便四散奔開。薛庭軒此時已十拿九穩了,冷笑道:“果然是突利台吉讓各位前來的吧。”
這些胡人卻沒有答話,也不知是不懂中原話還是故意不說。當先一人舉起火把,突然將一個東西舉到嘴邊,忽地一吹,猛然間發出一陣尖利之極的嘯聲。一聽得這陣嘯聲,馬群忽然轉了方向,全都繞過了這裏,將薛庭軒一行圍在了當中。劉奔低聲道:“薛帥,這些人果然能指揮驚馬!”
馬群驚了居然還能指揮,薛庭軒都有點茫然,搞不懂其中玄虛。看來,赫連突利手下也著實有些奇才異能之士,不能等閑視之。他也將長槍摘下,道:“不要出動出擊,他們是想把我們分開。”
這些人能指揮驚馬,一定想用驚馬將自己分隔開來,各個擊破。周圍都是狂奔的驚馬,根本無法挺槍應戰,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阿史那缽古派來的救援隊肯定馬上就要到了,沉不住氣的該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