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司楚猛地轉過身,正待裝出一臉不期而遇的驚喜神情,但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身後確是蕭舜華,但蕭舜華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的男子。他有點尷尬地笑了笑道:“蕭……老師,你也來紀念堂啊。”
蕭舜華微笑道:“今天是學校裏的參觀日。慕瑜,這便是我向你說起過的鄭司楚先生。鄭先生,這是韓慕瑜先生,是我的同事。”
這韓慕瑜長相俊朗,長身玉立,讓人一見便生好感,可是鄭司楚心頭卻酸酸的,怎麼都不會有好感,更主要的是蕭舜華對他和自己的不同稱呼。那韓慕瑜倒是不卑不亢地伸出手來道:“鄭先生,久仰久仰。”
鄭司楚勉強握了握他的手:“韓先生,你好。”
蕭舜華在一邊道:“慕瑜,你不是一直想搜集些戰事資料麼?鄭先生參加過好多次戰事,是位名將。”
鄭司楚實是不願與這韓慕瑜說話,但在蕭舜華麵前也不能失禮,隻是道:“噢,韓先生對這些也有興趣?隻是我已經退伍,不再是軍人了。”
韓慕瑜道:“我是教曆史的,隻是想給那些小孩子編一套戰史故事,讓他們學起來覺得有趣些,記得牢一點。鄭先生若是不賺冒昧,到時在下要前來討教。”
這時一群孩子排成長隊也走了過來,鄭司楚道:“這個自然。蕭老師,韓先生,你們忙吧,我也得回去了。”
他不敢再多說什麼,因為覺得眼眶都有點濕潤。原來,蕭舜華早已有了自己的男友,恐怕程迪文亦不知情。他覺得自己是如此可笑,可笑到連自己都有點想笑自己,卻又感到如此失落。他點了點頭,便逃也似地向外走去。蕭舜華隻是說了聲“再見”,便去招呼那些正在淘氣搗蛋的孩子。
鄭司楚走出了紀念堂,終於伸手抹了抹眼角。
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不知怎麼,他想起了以前讀到過的這句話。當時讀到時也隻覺得泛泛,可現在這句話卻如打在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那麼酸澀疼痛。如果說在自己二十三年的生命裏一直學著愛上某個人,那麼從今天起,自己該學著忘掉某個人了。
回到家裏,看門的老吳一見他,忙迎上來道:“少爺,你回來了。”
老吳在他們家很久了,從他出生起就叫慣了“少爺”。雖然鄭司楚一直讓他不要這麼稱呼,要叫自己“小鄭”,但老吳還是習慣了這樣叫。現在鄭司楚也沒心思讓他改口,隻是“嗯”了一聲,老吳卻道:“少爺,程家少爺剛來,等了你一會了。”
是因為蕭舜華?一瞬間鄭司楚有點心虛,道:“他有什麼事?”
“程家少爺也沒說,他在書房等你。”
鄭司楚現在因為有照顧父親這個借口,也一直沒做事,平時除了偶爾去無想水閣看望一下老師,每天就是在自己的書房看看書。現在想必禮部司的事很忙,去年忙著那套為國慶慶典的大曲,今年不知又有些什麼事。鄭司楚連忙把飛羽的韁繩交給老吳讓他去拴好,急匆匆向書房走去。
書房裏,程迪文一邊喝菜,一邊翻著鄭司楚的藏書。鄭司楚推門進來,笑道:“迪文,你來了。”程迪文卻站了起來,一下閃到門邊,掩上了門,道:“你怎麼才來?”
鄭司楚詫道:“怎麼?鬼鬼祟祟的,我去紀念堂了。”
程迪文咽了口唾沫,正要開口,聞聲一怔,道:“你去紀念堂做什麼?”
鄭司楚並不喜歡去紀念堂,程迪文是知道的。鄭司楚自然不好說是想見蕭舜華,便小聲說:“你知道麼?遠征軍失敗了,畢煒將軍戰死。”
程迪文更是一怔:“你知道了?”
鄭司楚道:“嗯,今天他們把畢將軍的靈位碑豎到了國烈亭裏。”
程迪文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猶豫著道:“你……你還知道些什麼?”
程迪文與鄭司楚是一塊兒長大的好友,從來沒有這種欲說不說的樣子。鄭司楚道:“別的還有什麼事?”
程迪文咽了口唾沫,小聲道:“我也不知該怎麼說。司楚,總之,你別說是我跟你說的。”
看著程迪文神神秘秘的樣子,鄭司楚不由想笑出來了:“到底是什麼事?”
程迪文猶豫了半天,才道:“反正,你不要說是我說的,我刮到點耳旁風。”說著,他走到門邊,拉開門向外看了看,才小聲說:“有人要對老伯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