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左橋號,便聽得裏麵一陣亂。鄭司楚不知出了什麼事,跳下車,剛往裏走,有個夥計迎了出來,一見他,便叫道:“五毛,你來得正好,你二叔昏倒了!”
鄭司楚呆了呆,連忙跟著他跑向後院,卻見後院已有幾個夥計圍在一處,上前一看,地上躺著一個人,正是左慕橋。左慕橋雙目緊閉,臉色煞白,全無神智。鄭司楚隻覺如晴天一個霹靂,心道:“他怎麼了?”一瞬間,差點要懷疑父親當初是得了什麼會傳染的怪病才昏迷的,因為左慕橋現在的樣子完全和父親那時一模一樣。他搶上前道:“二叔怎麼了?”
那個小苟正在左慕橋邊上,聽得鄭司楚的聲音,叫道:“謝天謝天,五毛你來了,快扶你二叔回房吧。方才老板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突然摔倒在地。這回怎生是好?”老板的家小都在五羊城,離這兒遠得很,現在突然昏倒,他也一下亂了方寸。本來應該把老板扶進房裏,隻是小苟倒也精細,老板突然昏迷,天知道染了什麼疫病。他發作得這般快,這種疫病想必也極為厲害,小苟實在不敢多碰,可是他身為老板的心腹夥計,他不扶誰扶?正在猶豫,鄭司楚恰恰回來了。這個五毛是老板是遠房侄子,他去扶那是天經地義,小苟暗叫僥幸不迭。
鄭司楚扶起左慕橋,手暗暗搭了下左慕橋的脈。當初父親昏迷時,戚海塵教過他一點搭脈的秘訣,平時可以隨時關注病情變化。他一搭之下,卻覺得左慕橋脈像平和,似乎沒什麼大礙。他道:“苟哥,二叔有我照料,外麵你去應付吧。”
關鍵時候老板突然倒下了,這回鋪子該是誰做主?小苟聽鄭司楚這般說,心道:“五毛倒也識相的。”五毛做別的事做不像樣,但身為老板的侄子,照顧老板那是當仁不讓,暫時代理老板管理左橋號,他小苟也是舍我其誰。小苟連聲道:“好好好,五毛,你二叔就要你費心照顧了。”
把左慕橋扶到了床上,鄭司楚隻覺心頭一陣茫然。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宵雨,他實在有點不知所措。在左慕橋床邊坐了片刻,他站了起來,向後院密室走去。
這密室仍然沒什麼異樣。鄭司楚上前敲了敲門,輕聲道:“父親!”
門一下開了,迎出來的卻是鄭夫人。看到鄭司楚,鄭夫人驚道:“司楚,你怎麼還過來?外麵出什麼事了?”
鄭司楚閃了進去,小聲道:“左先生昏迷不醒了。父親呢?”
鄭夫人失聲道:“什麼?”左慕橋明天要安排好送鄭司楚離開,這機會是他們一家人僅存的生機,也是鄭昭讓給兒子的,現在左慕橋昏倒,那連這最後的機會都失去了。
鄭昭這時走了過來,小聲道:“司楚,左先生說什麼了沒有?”
鄭司楚搖了搖頭:“他和您當時差不多,人事不知,完全不能說話。”
鄭昭歎道:“唉,司楚,連你也走不掉了。”
鄭司楚道:“也許,還有一個機會。父親,我方才見到了宣鳴雷。”
一聽到這名字,鄭昭亦是動容,壓低了聲音道:“是他?他沒認出你來吧?”
現在鄭司楚臉上已貼著那張人皮麵具,全然變了個人,便是鄭夫人都認不出來,不要說是宣鳴雷了。鄭司楚卻搖了搖頭道:“他認出我來了。”
鄭昭更是吃驚,鄭司楚已將方才的事約略說了。鄭夫人在一邊聽得膽戰心驚,插嘴道:“司楚,你就這麼相信這人?”
鄭司楚道:“這是置諸死地而後生。此人若要扣下我們,那天晚上便可下手,方才也完全可以動手。但他這般應對,我覺得在這人身上應該有一條生路。”
鄭夫人看了看鄭昭,心道:“司楚這孩子也是冒失。”可是事已至此,怪他已是無用,何況她也明白兒子的心意,讓他一個人逃生,鄭司楚定然不願。她忖道:“讓阿昭去做決定吧。反正……這樣也好,要死我們一家人死在一處。”想到這兒,她心裏突然又是一陣悸動。在她心底,自己和鄭昭是一家人,鄭司楚和自己是一家人,但從未想過鄭昭和鄭司楚也是一家人,現在將三個人看成一家,實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