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碧波紅血(三)(1 / 2)

“虛者實之,實者虛之”。他還記得剛進特訓班時,傅雁書曾向鄧帥提出過這個問題。說虛實之間,到底該如何把握?當時鄧帥說,虛虛實實,不是一成不變,而是要根據敵方的情形來定。敵人衝擊力強,則以虛兵引誘,折其銳氣。或敵人生性多疑,則不妨以實兵假做誘敵,其實卻是一股作氣殺入,這便是虛實之理。傅雁書肯定也算定了自己猜他會來護航,卻猜不到他竟然行險把補給船放在前麵。

一定如此!他猛然嘶聲吼道:“轉舵,追敵人前隊!快發號讓紀將軍轉舵,追擊前軍!”

他剛吼出來,周圍的士兵卻是一聲歡呼,那是紀岑一隊中衝在最前的戰艦投出一個炸雷。那炸雷不偏不倚,正中一艘敵艦,炸得那敵艦的船頭都塌了半邊。以拋石器投擲炸雷,他們雖然練習了許久,但這是第一個擊中目標的炸雷,自然人人歡呼雀躍,誰也聽不到宣鳴雷的吼叫了。

隻是,不等他們的歡呼聲落,從那艘受傷的敵艦上吐出一條長長的火舌,一個火球直飛過來,正中那艘剛擊中敵艦的戰艦。“砰”一聲,那戰艦衝在最前,火球正中船頭,竟然也是半個船頭都塌了,前進之勢立刻受挫。兩船受創,也是差相仿佛。

敵人的船上也有火器!不等五羊城水軍驚呼聲發出,從那艘受創敵艦上又吐出一條火舌,又是一個火球飛出。這火球卻是擊中了己艦船身,船身上立現一個大洞,整艘船也頓時向一側倒去。船上的五羊城水兵無不驚呼,正待滅火,已有兩艘敵艦趕了上來,護在受傷敵艦左右,同時射出火球。那船戰艦離敵艦已然不遠,這兩個火球齊齊擊中,本來就已受創,這回船身更是破損加劇,火焰四起,引發了船中的炸雷,船體已開始沉沒,船上水兵見大勢已去,不少人跳水逃命,也有不少人倒在著火的甲板上,隻怕已在先前這兩輪攻擊中送命。便是僥幸尚未死,船身已在火海之中,他們也難逃一命了。

兩軍相接,一轉眼間,己損一艦,敵人隻是一艦受創。本來伏擊隊就隻有十三艘船,損了一艘,更顯得力量單薄。紀岑在座船上見此情景,眼睛已是一片血紅,似要滴下血來。

本以為用拋石器投擲炸雷,己方的攻擊力已能淩駕敵軍,誰知敵軍竟會在船上裝備舷炮。而攻擊的,哪裏是裝載糧食飲水的補給船,分明是整裝滿員的戰艦。這一場伏擊,已然弄巧成拙,難有勝算了。

現在該怎麼辦?紀岑在五羊城名列七天將,也是水戰隊水天三傑之一,深通兵法。現在中了敵人之計,已全然落在下風,上上之策自是馬上認輸逃走,對方的任務是護送補給船,自不會來追擊。可這一戰隻能勝,不能敗,輸了,也就是五羊城的末日到了。他咬了咬牙,喝道:“全軍各自為戰,猛攻敵人旗艦!”

北軍竟會有了舷炮!這個失算,實是致命的打擊,但更致命的是這場伏擊也搞錯了對象。一錯豈可再錯,原本伏擊隊勢可衝霄的戰意此時已剩了不到一半。但五羊水戰隊確是名不虛傳的強兵,得了紀岑將令,立時按部就班,各在其位。敵人有舷炮,接舷戰成了自尋死路,萬幸船上還有拋石器,同樣可以遠攻,不然真是要任人宰割。最初的混亂一過,紀岑一隊的六艘戰艦已各自分開,從六個部位齊齊發射炸雷。一時間空中炸雷橫飛,火舌亂舞,混戰中伏擊隊又有一艘戰艦中炮沉沒,但敵軍也有一艘戰艦連中兩顆炸雷,連甲板都被炸穿,同樣側向一邊。

紀岑一隊已與敵軍短兵相接,宣鳴雷一隊也已在攻擊。當看到己方一艦馬上被敵人擊沉,宣鳴雷心頭便已覺到了穀底。大勢已去,敵人的補給船已逃出甚遠,現在追都追不上了,而且若去追擊補給船,反被敵軍從後方攻擊,更難抵擋。現在他倒是有點慶幸方才自己這個轉舵的命令未曾被傳令兵聽到,情形尚可支撐。

正想著,忽然“砰”一聲,一艘敵艦向他的座船開了一炮。隻見炮口吐出一條長長的火舌後向後一縮,一個火球直飛過來。若是擊中,他這船也要立受重創,逃都逃不掉,隻能等死了。宣鳴雷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裏,誰知那火球眼看就要飛到,忽地一落,卻是來勢已竭,掉進了海裏。

敵軍的舷炮厲害,射程卻不及拋石器遠!宣鳴雷心頭忽然閃過了一絲亮光。本來在他心中,“敗了”這兩個字已經浮了上來。有生以來第一仗,竟會是這般一個慘敗。不過,這一場慘敗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人責罰自己了,因為接下來五羊城的覆滅已在眼前。可是看到這情景,他卻又有了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