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日,未時,鄧滄瀾正在座艦聽取各艦舟督及配合作戰的火炮營下將軍甘隆的彙報,五羊城方麵突然金鼓齊鳴,一支艦隊出來挑戰。
這支艦隊為數甚少,隻有十餘艘,全是快船。當東平水軍出陣迎戰時,這支艦隊卻並不接戰,一直保持在舷炮射程以外,但又不退去,隻是不住糾纏。
看來,南軍是自覺船上沒有火炮,是想將己方引到他們大隊之前,準備以數量彌補精度的不足,用拋石器發射炸雷攻擊。迎擊的諸位舟督都是這麼想的,因此也並不追趕,隻在海上對峙。
傅雁書此番並未出擊,他還留在鄧滄瀾的座艦觀看戰況,見此情景,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鄧滄瀾見他的樣子,也淡淡一笑道:“雁書,你猜到他們的用意了吧?”
傅雁書躬身行了一禮道:“鄧帥,雁書以為,他們定是準備用螺舟攻擊。”
螺舟不能出海,因此東平水軍的螺舟沒有帶來。但這兒是近海,五羊水軍的螺舟卻還是可以駛過來的。因為五羊水軍船上的炮火根本不能與東平水軍相提並論,為了扳平這劣勢,他們肯定準備以螺舟攻擊,水麵上這支艦隊,無非是佯攻而已。鄧滄瀾點了點頭道:“我也這麼想。”
如果五羊水軍要用螺舟攻擊,這回卻墮入了自己的計策。正因為料到了五羊水軍有螺舟的優勢,所以鄧滄瀾並不急於進攻。就像一個拳頭,收回來是為了擊出有萬鈞之力的一拳,而不是連連擊打,卻沒有一拳打到實處。他道:“你馬上與甘將軍配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這一點因為早有預料,所以鄧滄瀾也早已按排下對策。如果五羊城是以戰艦正麵猛攻,得手的可能性還更大一些。如果用螺舟,卻真個要有去無回了。傅雁書會心地點了點頭,又躬身一禮道:“遵命。”
鳴雷,你又要敗一招了,這是你自找的。
傅雁書想著,心裏卻有點憂傷。宣鳴雷同樣長於螺舟,他很可能也在這次攻擊的陣列之中。要是他這次戰死,連屍身大概都收不回來。雖然傅雁書心中多少有些憂傷,但仍是沉聲道:“準備深水雷。”
正如鄧滄瀾與傅雁書所料,海麵以下兩丈深處,五羊城的螺舟隊正在暗中潛行,宣鳴雷也正在其中一艘之上。隻是並不似鄧傅二人估計的那樣是想要襲擊,而是承擔著執行鄭司楚瞞天過海之計第二步的任務。
螺舟不能在水底呆得太久,過一程必須浮上水麵換氣,因此這一次出發的隻有兩艘,螺舟上也盡是精挑細選的精兵。所以人數雖然減少了一半,仍是能達到一般的速度,而且人數少了一半,潛行的航程也就多了一倍。
雖然航程多了一倍,時間仍是極其緊張。宣鳴雷雖然慣用螺舟,掌心仍是沁出了汗水。他一邊從潛望鏡中看著前方,一邊沉聲發令。
鄧帥會不防麼?他想著。螺舟也是共和軍的獨得之秘,所以如何對付螺舟,幾乎從來沒人去考慮過。一般來說,要對付螺舟,在江底打入木樁,便可阻其行程。但這兒是海底,範圍極廣,鄧帥想在水營周圍打木樁,應該是不可能的。但他肯定不會不防,到底會是什麼對策?
正在想著,潛望鏡裏突然出現了幾條黑色的細線。潛望鏡是用水晶磨石,清晰度並不很高,但至少可以看到外麵。而且這兒已是海上,水底比大江中要亮得多,看得也要更清楚一些,但這些黑線仍是十分模糊。
這是什麼?宣鳴雷怔了怔,馬上發出了停止的號令。他看上去有點粗豪,其實心細如發,加上對鄧帥和傅雁書又是萬分忌憚,所以越發地小心。他仔細調著潛望鏡,找著一個能夠看得更清楚一些的角度。現在可以看到,這些黑線其實相當多,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從海底直直伸上,隨著水流還在不住地晃動。
是海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