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暮橋陪著鄭司楚牽著三匹馬出來時,施國強等得心煩。他知道左暮橋一錢如命,雖然主人是他老主顧,但怕他奇貨可居,又要漫天要價。看見鄭司楚和左暮橋出來,連忙迎上來。還沒說話,身後車上突然探出一個頭來,那人沒好氣地道:“施管家,還沒好麼?”
施國強連忙轉過身,點頭哈腰地道:“王公,馬上就好,馬上。”
鄭司楚見這人一臉的不快,心道:“這姓王的脾氣可真不好。”施國強苦笑著過來,向左暮橋拱手示意。左暮橋現在心情大好,向施國強還了一禮道:“林公這回請了王靖川來麼?”
施國強小聲道:“是啊。一個賣刀的,若不是會幾手琵琶,要不主人才不請他。”
鄭司楚一聽那人竟叫王靖川,心裏一動,也低聲道:“他是不是也叫王真川?”
施國強一聽這話,道:“施先生也認得他?”
鄭司楚一聽那人居然就是王真川,當真欣喜若狂,暗叫僥幸。本來還打算明天去綁這王真川的票,因此今晚急著就要渡江回去,沒想到王真川居然也和自己一般過江來了。現在原先的計劃已行不通,必須隨機應變。他心思機敏之極,馬上道:“久聞其名。”轉身向左暮橋道:“左公,那我便隨施管家前往林府。自茲一別,還望左公多福多壽,克享遐齡。”
左暮橋聽得他變了卦,又要自己送貨去了,不知鄭司楚打什麼主意。但現在鄭司楚走得越快越好,他自不多說,隻是道:“多謝施公,也望施公一路順風,安然回返。”
施國強聽鄭司楚也改了主意,詫道:“施先生,您不用連夜再回東平了?”
鄭司楚笑道:“左公聽得我還有一些南貨,馬上願以善價收購。既然左公要,那自然不能再給別人,所以今晚便要去叨擾貴主人了。”
施國強本來就不願再連夜送鄭司楚過江回去,一聽他改了主意,更是高興,道:“那再好不過了。施先生請。”
此時左暮橋已叫了些夥計出來卸貨。將半車貨再卸掉一半,鄭司楚道:“左公,明日便請你再派些人去東平城的時元棧,將那兒的一千斤南貨帶來吧。”
他知道王真川今晚就在林先生府上,打算見機行事,時元棧那半車南貨便做個順水人情,送給左暮橋,也好再安安他的心。左暮橋聽得還有兩千斤南貨白送,肚裏已在不住算著這兩千斤南貨能有多少錢好賣。一輛大車兩千斤,現在從車上卸下的有五百餘斤,裏外裏一千五百斤,就算是最便宜的鰻幹,這價錢也不算小了,不要說裏麵還有不少貴重海產。他更是欣喜,深深一躬道:“多謝施公。”施國強見他樂成這樣,心道:“怪不得左公還送了施先生三匹好馬,我隻道他轉了性子大方起來了呢,原來還有這內情。”
上了車,沉鐵見鄭司楚回來,小聲道:“施公,怎麼樣?”
這沉鐵心思也極是縝密。現在雖然沒有旁人聽得,但他口吻中仍然不露破綻。鄭司楚道:“情況有變,見機行事。”
他記得與那林先生有過一麵之緣。這林先生是個樂癡,家裏養了個樂班,聽施國強所言,那王真川居然也擅琵琶,怪不得林先生要巴巴地請他過來。隻是宣鳴雷根本不說這一點,可能因為他兩人同擅琵琶,各不服氣。當初林先生與宣鳴雷極是熟絡,現在宣鳴雷到了五羊城,便退而求其次請這壞脾氣的王真川了。
車一路前行,他坐在一蒲包一蒲包的醃臘中,心裏不住轉著主意。那王真川是大統製的狂熱追隨者,自然不可能自願拋家隨自己去五羊城。但三匹飛羽已經拿了回來,到時真個不行,就直接綁了王真川倚仗三匹飛羽硬闖。他肚裏尋思了半日,已覺這個臨時所變之計大為可行。
林先生家在城西。鄭司楚上回來過一次,此番再來,心中頗有感觸。就在林家,他向宣鳴雷攤牌,宣鳴雷最終決定隨自己一家南奔。但他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宣鳴雷為什麼會最終打定這主意。不錯,宣鳴雷是狄複組成員,但這是個秘密,隻有天知地知,他自己不說,連鄧滄瀾都不知道,他有什麼好怕?想到這兒,鄭司楚心裏又是一動。隻覺與宣鳴雷現在算得熟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了,但他顯然還有什麼瞞著自己。隻是,父親當時就相信了他,難道宣鳴雷一見父親,就把這秘密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