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樂逢知音(五)(1 / 2)

他在佩服林先生,林先生卻也驚呆了。他的樂班中一直就缺少一個高手笛師,也曾四處探訪,但總也找不到。當初左暮橋號中有個五毛,雖然長得不成個人樣,可一說起笛子來讓他大吃一驚,他很想將這五毛收入班中,可當時請宣鳴雷一聽,宣鳴雷卻說這五毛學得不得法,改也改不回來,沒有造就之途,他隻好打消了這念頭。現在聽得這施正吹笛,卻是親耳聽得,比他班中的笛師當真已高出數倍,他差點就要站起來抓住施正的手,說什麼也要將這人留下了。甫一欠身,就才想起他們正在合奏,這話要說也得押後,隻好硬生生坐回座中。

鄭司楚笛聲一起,將正在彈奏的幾人也嚇了一跳。就算鄧小姐,雖然知道此人乃是花月春的侄子,可也沒對他抱多大指望。畢竟,嘴上說說頭頭是道,真要吹笛,卻是無數載寒暑之功不能有所成。但這施正吹響的第一個音符就讓她心中一動,竟有些恍惚。她自幼好音律,母親又對她寵愛之極,從小就請了高手來教她,到後來得宣鳴雷介紹拜入曹善才門下,更是一日千裏,曹善才也讚歎這女孩子天份獨絕,將來實會在自己之上。她的琵琶之技越學越高,但因為是大帥之女,當然不能登台演奏,就算練得再高也隻能在家中彈給父母聽聽,贏得一聲“好”而已。在她心中,實是盼著能與人合奏一曲為快。今天難得來林府,雖然王真川要她彈琵琶很是失禮,其實卻是投其所好,她也顧不得傅雁書反對,一口答應下來。這機會可一不可再,也許將來也沒有這機會了,她更是珍惜,因此最擔心這施正技藝不佳的便是她了。沒想到施正的笛技竟是高得出乎她的想像,她又驚又喜,纖指撥動,勾攏抹挑,指法如有神助,一麵琵琶彈得出神入化。

《坐春風》已到了高潮處。這曲子本來就清麗優美,此時的一琴一笛二琵琶無一不是上上之選,這支曲子更是合奏得花團錦簇。豈但是鄧小姐,宋成錫和王真川聽得笛聲竟是如此高明,本來的十分本事已發揮到了十二分。這一曲奏到極處,直如百鳥和鳴,萬花齊放,正如春風迨蕩,田野上一碧千裏,天空中白雲朵朵,映著地上的湖光山色,美不勝收。林先生的樂班都非俗手,聽得這支《坐春風》竟然能到如此境界,就算先前有不服氣的,現在亦無不衷心感佩,隻覺此曲不應人世所有。

鄭司楚練得最熟的是那支《秋風謠》,這支《坐春風》流傳極廣,他也練過幾回。一開始多少還有點生澀,但每到生澀處,便聽得琵琶聲隨之一帶,將他的生澀處抹去。他心知定是鄧小姐也聽出自己還有點生澀,因此幫自己泯合,心中一定,十指更是靈活。蔣夫人說武人因為多用刀槍,手指靈活,因此不少武人都擅吹笛。本來鄭司楚也覺得蔣夫人可能在寬慰自己,可現在越吹越是順手,隻覺蔣夫人所言正是。刀槍之術,在於以身使臂,以臂使腕,以腕使指,周身一體,刀槍便能使得隨心所欲,正與吹笛有暗合之處。他想起了跟宣鳴雷學的那路斬影刀法,此時回想起來,似乎每一招一式都在呼吸間與笛聲絲絲入扣,如果自己現在使這斬影刀,隻怕和笛聲配合得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