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完了這個舞,下麵便是申公北說一段《惡戰東平》。這一段也是他拿手的《共和大業》中的一折,說的是當年鄧元帥與已故的畢煒上將軍克複東平城之役。現在東平城已在南軍手中,誰都知道馬上就會有一場大戰,他說這一段也是為討個好口彩。場中聽客有不少是剛從東平城遷來的,聽他說得繪聲繪色,更是心有戚戚,大聲叫好,說到後來,幾乎一句一聲好,聲浪幾乎要把整個廣場都翻個身。鄭司楚這時已隨樂師回到位置上,聽申公北說得眉飛色舞,氣概非凡,心想這一段在以前學的戰史中全然不曾提過,當初克複東平,乃是方若水領兵從陸路進攻,鄧滄瀾和畢煒其實並沒有參與,可是在申公北說來,克複東平全然成了他二人的功勞了。
他正聽得出神,忽覺邊上有個人捅了捅他,鄭司楚扭頭一看,卻是一個樂師。那樂師見鄭司楚扭過頭,小聲道:“嚴青楊,施管家正在喚你呢。”
施國強?鄭司楚抬眼看去,見施國強站在外圍,臉上極是不好看,心裏微微一沉。難道失風了?上一回以施正的身份過江,和施國強打過照麵,自己還拿刀威嚇過他,難道施國強看破了自己的真麵目?
他心中有點忐忑,擠出人群,施國強已走了過來,小聲道:“嚴青楊,你爹出事了。”
鄭司楚差點要叫出聲來,百忙中省得自己是個啞巴,隻是從喉嚨裏“啊”了一聲。施國強歎了口氣道:“也怪我,讓他回去拿腳爐。嚴青楊,你快過去看看吧。”
看施國強的模樣,並不是看破了自己,鄭司楚稍稍放下了心,可聽得嚴四保出事,又是一陣不安。嚴四保不過一個尋常老者,他會出什麼事麼?他有一肚子話要問,苦於又不能開口,比劃了兩下,施國強倒也知道他想說什麼,低聲道:“嚴老哥碰到了歹人。”
歹人?鄭司楚暗自一怔。嚴四保雖然多嘴了點,可從來不得罪什麼人,而且他在林宅做雜役,就算有攔路行劫的,照理也不會劫到他頭上。他又啊了一聲,施國強聽得聲音甚是急切,歎了口氣道:“嚴青楊,你要節哀,你那兄弟也遇害了。”
嚴青柳也遇害了?鄭司楚更是一怔。他跟著施國強走出廣場,拐過一個拐角,卻見前麵圍了幾個衛戍士兵,一見他們過來,有個人道:“是什麼人?”
施國強道:“軍爺,這是死者的大兒子。”
那士兵一聽是死者家屬,歎了口氣道:“那讓他過來驗驗屍吧。”
鄭司楚走了過去,見那拐角處有一輛馬車,車下躺著兩個人,正是嚴四保和嚴青柳。他隻覺胸口一陣氣苦,差點要罵出聲來。
鄭司楚看得清楚,嚴四保和嚴青柳兩人都是一刀斃命,凶手出手狠辣,刀法也是極強。這樣的高手對嚴四保和嚴青柳下手,他兩人怎麼逃得過去?
難道是父親通知自己盡早脫身,料理了這兩人?一瞬間鄭司楚閃過了這念頭,但馬上知道不可能。十天之期還沒到,父親即使想要殺人滅口,也該是自己走掉之後,現在動手,豈不是讓自己受人注意,反而讓自己更增危險?如果不是父親安排的,又會是誰?
嚴四保和嚴青柳兩人不過是鄭司楚借以掩飾身份,但相處了這些天,嚴四保對自己頗有愛護之心,鄭司楚多少亦有點感動,萬沒想到他們會死得不明不白。他握緊了拳頭,一聲不吭,隻是看著地上這兩具屍身。
那士兵見鄭司楚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暗生同情,問道:“是你父親吧?”
施國強在一邊歎了口氣,低聲道:“他是啞巴,說不了話。軍爺,這是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