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並不甚響,但語氣沉穩,衝鋒弓隊低聲道:“遵命!”
陸明夷從背後摘下兩杆短槍,兩個槍尾一擰,已成一柄長槍,喝道:“出發!”
他在昌都軍的軍銜並不甚高,有不少軍官對他也不熟,但他對昌都軍上下諸將卻諳熟之極,哪個人有什麼能力,全都了然於心。以前隻是想著要取長補短,但現在卻成了自己最大的底氣。淩國器這人亦是一員猛將,但此人守勝於攻,守時能守得天衣無縫,攻時卻未免要露出破綻。他要等的,其實就是淩國器進攻那一刻。此時他身邊的衝鋒弓隊隻不過四百餘人,但這四百餘人都是精挑細選,千錘百煉的強兵,隨著陸明夷率眾衝出,便如一道洪流滾滾向前。
他們衝向的,卻是東南方。
淩國器是個擅守之將,既然他堅守東門,肯定各處布防,但當他發動進攻時,這道天衣無縫的防線必定會出現破口,陸明夷一直在觀戰,但與其說是觀,不如說在聽。
東南方,聲音比別處要弱,那地方的守禦肯定並不很足,隨著淩國器的推進,這一側越發顯得薄弱。陸明夷看準的就是這一點,四百多人的衝鋒弓隊從東南方繞向東門。若是步軍,淩國器肯定能及時接到彙報,從而馬上收縮防線,可衝鋒弓隊全是騎軍,而且行動之速,幾同狂風,當他率軍衝到東門的南側時,淩國器仍在與朱震和彭啟南部的軍隊激戰。
此時,風亦更大了,天色越發晦暗。在暗淡的天光下,衝鋒弓隊已能看到前方東門的城牆。他深深吸了口氣,喝道:“衝鋒!”
交戰時,最為不利的就是腹背受敵。從兩方進攻,比專攻一方要銳利得多。但淩國器雖然未發現有一股小部隊繞到了他的後方,城頭的徐鴻漸卻已看到了。
現在劉安國仍然在城外駐紮,隨時有可能發動進攻,可畢竟尚未有舉動,他更關注的是城內。當看到淩國器一軍向前推進,徐鴻漸心裏倒有點擔憂。
得以推進,自是占得了上風。可這樣一來,戰線也要拉長。對淩國器的這個弱點,徐鴻漸亦知之甚詳。當他看到淩國器部攻勢得力,開始向前推進時,便密切關注東門兩側。
如果衝鋒弓隊從兩側突破,淩國器因為在正麵激戰,可能難以顧及,到時被人前後夾攻,這一道防線就垮了,那就輪到東門守軍腹背受敵。因此當他從望遠鏡中看到東南方有一小股騎兵衝來時,立刻傳令東門的南側火炮向城中開火。
這一點,便是陸明夷也沒料到。如果從城頭向城裏放炮,他所率這四百餘人隻怕當場就要喪命一半。然而徐鴻漸眼見著這支騎兵如利箭般穿插入淩國器部和東門中間,南側火炮卻一直紋絲不動,不由大驚失色,立刻讓人責問南翼守將。
守在東門上的守將,盡是萬裏雲的親信,南翼的守將名叫於洞聲,雖然年紀尚輕,跟隨萬裏雲卻有好多年了,徐鴻漸自覺可以完全信任他,卻萬萬沒料到於洞聲在這關鍵時刻居然抗命不遵。當他讓傳令兵前去責問,於洞聲的回答卻是身為守土之將,城中有眾多百姓,炮火絕對不能向城裏發射。
這個回答讓徐鴻漸瞠目結舌,卻也無言以對。因為這些話,平時他也常在說,就算萬裏雲舉旗自立,理由也是類似,現在於洞聲以此話來回答,他心中百感雜陳,隻知道一點,就是大勢已雲。固然東門尚有萬餘忠心於萬裏雲的軍隊,但城裏城外都有敵軍,終不能在城門呆一輩子。
在城頭上,徐鴻漸目光閃爍。現在戰事還十分激烈,但他知道,戰事馬上就要結束了。
在這城頭上,很快就要懸掛滿許多人頭,其中一個,肯定會是自己。他想著,隻是,即使到了最後一刻,他仍然不想放棄。徐鴻漸向左右喝道:“即刻隨我前往南翼!”
從正門口趕到南翼,並沒有多少路。當徐鴻漸趕到南翼時,卻吃驚地發現先前頒下的將一半火炮朝向城裏的命令未未實行,於洞聲頹然坐在一邊,一副痛苦萬分的模樣。他怒不可遏,喝道:“於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