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司楚歎道:“宣兄,別人看你一臉胡子,當你是個老實人的話,真要吃大虧的,你也真夠鬼的。主意確有一個,也真的非你不可。”
宣鳴雷聽他說真的是非自己不可,倒有點詫異,問道:“是什麼?”
“絕後計。”
宣鳴雷一愣:“刺殺馮德清麼?”
鄭司楚搖了搖頭:“要刺殺馮德清,那可不容易。能不能成功先不說,就算刺殺了他,再來個大統製也是很快的事。”
“那是什麼?”
鄭司楚猶豫了一下。這個主意剛才他就一直在打,傅雁書這條三麵出擊的計劃幾乎沒有破解之道,卻也有個致命的漏洞。而傅雁書仍然一步步地執行,可見他並沒有發現這漏洞是多麼致命。隻是對打擊這個漏洞,鄭司楚又實在做不出來。猶豫了半天,宣鳴雷卻忍不住了,說道:“鄭兄,別人不說,小師妹現在可是在南方。如果我們崩潰了,雖然小師妹有那個身份,可混亂之下,誰還能保她?你不說,是想害死她麼?”
鄭司楚和傅雁容新婚燕爾,兩人也沒過上多少舒心日子,每日鄭司楚都在軍中辦事。偶爾回去一次,才能和家中的嬌妻說笑一陣。一想到傅雁容,鄭司楚心裏便是一疼,猶豫了片刻,說道:“隻是此計若行,我有點對不起北方父老……”
宣鳴雷有點火了,喝道:“你不肯說出來,那對不起的就是天下人!北方打到五羊城,說不定連你媽的墳都要被掘掉!”他知道鄭司楚對母親極是孝順,別的話打不動他,說出這句來,鄭司楚無論如何都不能無動於衷的。
果然,鄭司楚渾身一震,眼中流露出一絲痛楚,低聲道:“宣兄,隻是這計太毒了,受害的也多是無辜平民……”
他話還沒說完,宣鳴雷眼裏忽然閃動了一下,低聲道:“你是想……這怎麼可能!”剛說完這句,宣鳴雷又是恍然大悟,點點頭道:“怪不得你說非我不可,確實非我不可。”
鄭司楚見他自說自話了一陣,低低問道:“宣兄,你猜到了?”
宣鳴雷抬起頭看著鄭司楚,沉聲道:“我想,若沒猜錯的話,你是要釜底抽薪,讓北方今年秋後顆粒無收。”
鄭司楚的嘴角抽了抽。宣鳴雷雖然長相粗豪,其實也是個多智之人,顯然亦看到了這一點。他道:“顆粒無收當然不可能。我算過,按北軍現在的行軍法,以平常的收成,隻能稍有寬裕。如果能讓他們減少兩成收成的話……”
北方派出了三路大軍夾攻南北夾攻,糧草供應肯定十分緊張。如果收成出現缺口,前線部隊的補給又必須保證,勢必要壓縮後方民眾的供應。因為兵役製,北方諸省的民眾已經活得很是艱難。如果連口糧也被強征,那很容易就能夠挑起民變。一個地方發生民變,就會影響各地,等到成了燎原之勢,北方大軍陷入一片混亂,那麼北軍這個無懈可擊的攻擊計劃自然就無法順利執行了。
這條絕後計也許是南方目前唯一可以看到的生路了。隻是鄭司楚實在有點不希望把這條計劃變成現實。他還記得那次奇襲東陽,為了製造混亂,不得已之下在東陽城裏四處放火。戰火,東陽城出現一大批流離失所的難民。那個時候,看到那些衣衫破爛,麵有菜色,擠在臨時搭建的簡易小屋裏,鄭司楚的心裏就說不出的痛楚。那些平民百姓的家,其實是自己下令燒毀的。想到這,鄭司楚就覺得周圍的目光都變成了刀子,直刺到自己身上。為將者,不可失去仁者之心。老師總是說這句話,說做一個軍人,真正的職責是保護人民,而不是求勝。鄭司楚也自覺一直都這麼做,可是現實卻告訴他,自己做的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這條計劃如果真的執行了,其實就是綁架了北方平民來與北軍叫板。他嘴裏說著,心裏卻更加地疼痛,低聲道:“宣兄,你覺得這樣做真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