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陸明夷說了另一條路。北方放棄共和製。這句話一說出來,傅雁書就差點要怒斥為胡言亂語,但陸明夷娓娓道來,北方放棄共和製後,一是分地召兵之議便名正言順,不會被議府駁回了,而且民眾有了自己的地,不滿情緒便會散去。同時土地私有,又能重獲民眾的支持。同時,放棄了共和製,與南方的正統之爭也就不複存在,和談也就能順利進行了,所以此事實屬一舉三得。雖然傅雁書覺得這種理由未免有點強詞奪理,卻又無法批駁。
恢複帝製,確實可以打破僵局。但打破僵局是不是非得放棄共和製?傅雁書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隻是,他知道,陸明夷所說的這條路,遠比自己設想的武力解決可行。也許,也隻能如此吧。
這一天,他才被允許去拜見可娜夫人。
坐在可娜夫人麵前,行過了大禮,傅雁書久久不語。半晌,可娜夫人才打破了沉默:“雁書,是陸明夷將軍把你召回來的吧?”
傅雁書抬起了頭,有點吃驚:“師母,您怎麼知道?”
“他也來見過我。”
“見過您?”傅雁書又吃了一驚,但馬上釋然。作為南武大統製的妹妹,鄧帥的未亡人,陸明夷有這樣的大誌,定然想來謀求可娜夫人的支持。他道:“師母,真如他所說,隻有這條路可走了?”
可娜夫人苦笑了一下道:“當別的路都被堵死,隻剩這一條路時,你說還能走哪條路?”
傅雁書又沉默了。好一陣,他低聲道:“難道,他的能力就大到這等地步?”
可娜夫人道:“我也不曾料到。在這個人身上,我常常能看到大統製的影子。雁書,你覺得,你能夠和他一樣,以快刀亂麻之勢排除異己,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獨攬大權麼?”
傅雁書想也不想便道:“不能。”
“他掌握了大權,卻保留了議府,而且議府也並非隻是事事聽命於他。這一點便讓我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能力可能還不能超越大統製,但這份胸襟,卻已遠遠超越了。”
是的。他比我要看得遠。傅雁書有些沮喪地想著。他道:“那麼,我也隻有聽命於他了?”
可娜夫人歎了口氣:“雁書,你別看不起你自己。水上,你已是無下無雙,比你師尊都強了,所以陸將軍也會有求於你。一時的臣服,並不算什麼,何況,”可娜夫人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蒼涼,“陸將軍要搞的,其實正是立憲。”
傅雁書道:“立憲麼?那其實也就是共和吧?”
他一直在心裏糾纏著帝製與共和的區分,總覺複辟帝製乃是倒退。聽師母這麼說,其實陸明夷實行的是另一種樣式的共和,那麼也並非是倒退。仿佛解開了心頭一個疙瘩,他一下輕鬆了許多。共和走到盡頭了,連可娜夫人這個共和的締造者,也對共和失去了信心。也許,被視若神明的大統製,其實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統製者?這個疑問以前隻在傅雁書心頭隱隱出現過,現在卻似一株越長越大的植物,再也繞不過去。一條路走到了絕處,也許是該試試另一條了。陸明夷所說的恢複帝製,卻並不是照搬昔年的成例。也許,陸明夷真的能走出一條前人未能走通的路來?隻是他並不知道,可娜夫人心中想的並不是這些,而是想到了很久以前,那一次失敗的立憲嚐試。
當時的立憲,正是可娜夫人的弟子郡主提出的設想。最終,當時的立憲失敗了。但仿佛輪回,現在又將重現,並且會取代共和。冥冥中,真的有什麼在注定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