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佛庵。
星月微攏,氣氛淡寂。
姬芳華卻拿了琵琶出來,坐於庵後的山院,對著滿穀的寂寥,憤而奏響戰曲。她指法淩利,情緒飽滿。
聲波是一種機械波,空氣、水、木頭等俱是良好介質。
月佛庵周邊地勢空曠,聲波擴散尤其順暢,在方圓幾裏的地界裏,形成了聲場……激蕩,又震撼人心。
遠處的先不說,佛庵的尼姑們第一個扛不住。
然而扛不住也得扛。
北地國前公主的名號已經勢落,但是肅王府側妃的招牌依舊鋥亮。月佛寺雖然地處偏僻,每日也有零散香客,悄息並不閉塞。
她們知道肅王爺會成為下一屆的皇帝。
所以,這位擁有高超琴技,尤其喜歡在深夜“嘈嘈切切錯雜彈”,揮灑出“金戈鐵馬”“十麵埋伏”的姬側妃,會是未來的皇妃。
皇權至上。
尼姑們認了。
往好處想,這便是皇妃在本庵修行過的證據,拿來宣傳,會招攬香客。說不定月佛庵會因此聲名大振。
於是,心平氣和了。
月佛庵的眾尼們,就此改了作息時間,晝伏夜出。白日裏,庵堂之內空寂無人,俱在後院補眠。
內場以這種平靜的方式接受了。
外場麼。
嗬嗬,再嗬嗬。
巧或不巧,韓明軒被韓家藏來了此處的別院。
高熱昏迷了兩日,連續地做惡夢。
隱約之中,隻覺得戰鼓齊擂,追殺之聲不絕於耳。
驚……且懼。
第三日,他悠緩緩地睜開眼,第一句話便是,“誰在彈琵琶?”
“回大理正,是月佛庵的一位清修之人。”邊上有小廝回答。
很明顯,月佛庵的尼姑們存了些忌諱,還沒有大肆宣傳姬芳華的未來皇妃身份。
附近被波及到的人,並不清楚她的身份。
“清修?”韓明軒咧嘴笑起來,又痛得猛抽了一口氣。
原本以為自己是病入膏肓的神經病,哪裏知道這裏還有個病得更厲害的。
“找幾個人過去,把她宰了。再在她彈琵琶的位置挖坑,就地掩埋。”
話說得狠了,牽到了痛處,又是一陣呲牙咧嘴。
老子這兩日在夢裏受得驚嚇,得找人買個單。
下頭人麵麵相覷,宰人容易,可是在月佛庵後院刨坑埋人,這事兒靠譜麼?
“還不去?”聲音陰惻。
“是,小的這就去安排。”韓明軒的心腹--韓柱應了下來。
心裏頭其實沒底,蹙著眉頭思忖著。
才走到門前,被玉麵蛇君給攔住了。
“怎麼,才醒來就要喊打喊殺?”語帶譏誚。
韓明軒失血過多,蒼白臉。
硬撐著仰起頭,冷冷懟他,“你一個大殺手,聽到這種事情不是應該興奮的麼?”
玉麵蛇君冷嗤著膈應他,“殺手拿錢辦事,心理是正常的,不變態。”
說到這個變態的問題,韓明軒擰出一抹戾氣,“白刀子入,紅刀子出的時候,你就沒點快樂的感覺?”
玉麵蛇君也是韓家的種。
他母親比韓夫人早入門,生了他這個庶長子。因為他這個倚仗,囂張了,時常與韓夫人掰個手腕。
最後被韓夫人算計得犯了大錯,被趕出韓家,送去了庵堂。
鬱氣重的人都活不長,不久,她便死在了外頭。
玉麵郎君並沒有受他母妾的牽連,韓相庭照樣給他安排了很好的前途。他倒好,悶聲不響地離家出走,沒幾年,在南地國的殺手界闖下了大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