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軒也不閃躲,沒了那日的吊兒郎當整個人嚴肅起來倒也像翩翩公子郎,“張大人,不管我是哪兒得來的,我來就是想找你談一筆交易。張大人被聖上派到江南監管兩淮鹽政,自然知道這鹽政裏溝溝道道是多深,這裏麵的水有多渾,說起來這真的是一件苦差事。再加上裏麵還涉及到京都錯綜複雜的勢力糾葛,更是難上加難。”
張致遠皺眉,眼如寒星,直勾勾的盯著張文軒,似乎在思考他來的目的,又似乎在透過他說的話看透他的內心。側過身拿起紙條放到燈芯上燒幹淨,“你要是現在走的話,我會當什麼都沒發生。”
張文軒苦笑了下,揉了揉臉又掛上一絲輕笑,道:“張大人,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聰明?”
“有。”一個字讓張文軒噎了下,頗有種你使勁伸出拳頭卻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頗為無力。“好吧,既然我想跟您做交易,肯定是有十足的誠意。”說完從內襯裏掏出一本有些泛黃的線裝冊子,小心翼翼得放到張致遠跟前,“您看過再和我談。”似乎篤定了他的想法肯定能夠達成。
張致遠翻看冊子,越翻看麵色越凝重,最後抿著嘴唇皺起眉頭,給人一種明明是寒風吹的冬天卻遇到炎熱的夏天的錯覺。等到看完,抬頭道:“說說你的交易。”
張文軒一怔,輕笑道:“難道張大人不問問這冊子是從哪兒來的?還有剩下的半冊——”他拉長了聲音,但並沒有從張致遠冷峻的臉上看到任何的波瀾,挫敗得歎了一口氣,目光變得深沉起來。“半年內,我會將剩下的半冊交到您的手上,條件是你要把我侄子帶走,教導他直到成年。”又看了看張致遠的臉色,語帶希冀還有些討好得說道:“如果大人您能把他帶在身邊,接受您的教導就更好了,當然這隻是我的臆想,這孩子吃了很多苦。”
張致遠疊手撐住下巴,看張文軒臉色語氣不似作假,而且這本冊子確實是真的,但對他來說也像是燙手山芋,拿不得又不能放下。罷了,他抿了抿嘴唇,說:“這事還有誰知道?”
張文軒聽了有些激動,急切得說道:“隻有我,大人您放心我既然還得回去,自然不能讓他們發現。那麼說大人您是同意了?”
“隔兩日再來。”一錘定音,張文軒握緊的手鬆開來,出來竟然覺得心中的一塊兒壓的他愧疚難安的石頭鬆動了。他不能讓澄泓跟他冒險,張大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了。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張文軒幾個起跳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此時,烏雲散開露出皎潔的月亮,月光霎時灑向了大地。
張文軒回到他住的地方,一個一進的小院兒,剛關上房門,原本漆黑的房子就亮了起來。
“小叔,你回來了。”聲音帶著些幼童的稚嫩又有少年的清亮,就像是石子落在清泉上的聲音。可這聲音落到張文軒耳朵裏,就跟催命符似的,他扭過身來衝少年討好的笑笑。
對麵的少年看起來不到十歲,模樣幹淨俊俏,雖然還有些孩子的稚氣,但感覺很穩健。這少年就是張文軒口中的侄子張澄泓,黑白分明的眼睛瞥了張文軒一眼,皺了皺眉:“你去墳地了?”
“澄泓怎麼知道?”張文軒搓了搓手,隨意的打起了哈哈,這樣子有些像麵對父親責備的孩子了,叔侄倆完全顛倒個了。張澄泓皺了皺鼻子說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把油燈放在一旁桌子上,從廚房端了留在鍋裏的飯菜出來,摸摸還是溫熱的才端上來給洗過臉的張文軒。
張文軒揚起了燦爛的笑容,哦嗬嗬的亂叫一通:“哎呦喲,我家澄泓真是賢惠,日後誰嫁給了你呀肯定得幸福的不行。”一邊說一邊大口大口的吃飯,呼嚕嚕的樣子哪有在外麵的優雅。
“白癡小叔,我去睡了,明日還要做早課。”澄泓繃著臉,但耳朵卻紅了起來。等澄泓到了裏間,張文軒眼圈紅了起來,就連剛才大口朵頤的飯菜現在也失了香味。澄泓他年幼失怙,雖有他這個小叔照拂,沒爹娘的孩子早早成長起來,現在反而來還照顧他這個叔叔,有時候堅強得讓人心疼,疼到骨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