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這段日子養下來,身子也好些了,仿佛那日流鼻涕到嘴裏的事不曾發生過,就連丫鬟私底下都不敢提起。她見張瑤進來,連忙招到自己跟前,慈愛道:“瑤兒可是來了,我竟是瞧著你比來時圓潤了些。”
偏生的這會兒邱氏姍姍來遲,聽到這話兒連忙道:“老太太說的可是呢,我也瞧著外甥女圓潤了些,臉色也比來時紅潤了些許,怕是在外祖母跟前心境放開了,心情好些了,下麵的人又照顧的全乎的緣故罷。”
張家來人俱是心裏暗怒:這婆媳兩個話裏的意思暗裏擠兌說大姑娘在自家沒被照顧好不是!但礙著情麵,並不好表現出來。而且又覺得這兩人莫不是瞪著眼睛說笑話呢,大姑娘哪裏圓潤些許了?!
邱氏忽又試了試眼角,道:“老太太好福氣呢,有瑤兒這般孝順的外孫女,莫說老太太,就是我瞧著瑤兒,也打心眼裏喜愛呢。隻是姑奶奶無福,竟是這麼早就去了。”見陳母臉色有些不愉,連忙又道:“瑤兒才住了這短短幾日,莫說老太太,就是我和你幾個姐妹俱都舍不得你家去呢。”
趙氏見她們兩個這般,心裏暗惱,又插不上話,隻兀自站在一旁當自己是個木頭人一般悶聲不吭。
張瑤聽邱氏說話,回蕩在腦海裏竟是那日在滴翠亭種種,不免覺得心氣的慌,她那般抹黑母親也就罷了,今日又說出這樣違心的話來,怕是這外祖母家俱是這等違心的人,就連姊妹間說話也隔著幾層紗布。隻外祖母,她鎮日拉著自己說話,無非是說些母親的舊事,轉而又說起了家中父母親和弟弟們,又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怕是明裏暗裏的意思也和兩位舅母說的話差不多罷了。就是羅嬤嬤聽了,也黑了一張臉,這外祖母家如今就讓她覺得冷冰冰的沒半點人情味兒。想來如今連這二舅母的眼淚都是假的罷,隻得回道:“瑤兒也在外祖母家住了些時日,實在掛念家中父母親和幼弟、妹。外祖母和舅母慈愛,必不能罔顧瑤兒的孝悌之心,還是放瑤兒家去罷。”
陳母聽了,露出疲頓之色,紅著眼圈哽咽道:“我這些兒女,所疼者唯你母親一人,她竟是舍我先去。瑤兒你這般像你母親,這些日子也是寬慰我心。你且去吧,隻留我這個老婆子一人孤單罷。”心裏卻想:這些日子她不遺餘力的好生灌輸瑤兒要牢記她母親,要多多想著外祖家,又讓和幾個孫女交好,就是想讓瑤兒偏向她家的,日後也好更好的拿捏那張姑爺,隻沒想到這張姑爺倒打一耙,就要把人接了家去,這可不是將她的主意捏滅了,這次絕技是不能讓瑤兒走的,下次再能接來見著指不定是什麼時候了。
張英等人看著陳母唱做俱佳,心道這老太太臉皮也真厚!就連趙氏也心裏暗恨:你這話難道是不當我們是人了,這老貨!硯香、翠竹等丫鬟看著姑娘,唯恐姑娘一心軟就答應了。
邱氏正欲開口幫腔,張英突然上前道:“臨來時,老爺也讓老奴將給老太太的節禮送來了,這箱子有些沉,隻比我們晚了會兒。老爺隻說這節禮老太太自管收下,讓我們自當接大姑娘家去。”當自己是木頭人的趙氏聽到‘箱子有些沉’眼睛一亮,就連邱氏眼中也帶了期待的神色,唯獨陳母不知道這張致遠打的什麼主意。要知道自從張致遠娶了那繼室後,就連節禮也唯有過年時候送來些,這和當初嫻兒當家時候,一年四節禮那滿滿的幾車子根本就沒法比。
想著有小廝將兩口紅木大箱子抬了上來,陳母定睛一瞧臉色陰晴不定,心裏大駭!也來不及阻止,張英身後帶來的人已經將兩口箱子打開,霎時間趙氏邱氏和一邊的丫鬟一聲驚呼,老太太卻是變了顏色!
雖說裏麵俱是上好的金銀擺件、上等翡翠寶石不在話下,可看在老太太眼中就跟催命的魔鬼似的。這赫然是老太太秘密送往賀家的兩口箱子,當初賀家被抄家,老太太就擔心不已,哪裏能想到這兩口箱子落到了張致遠手裏,還七轉八轉的又回到了她手裏——以節禮的名義!她顫抖著聲音問道:“張姑爺這是什麼意思?”是想來這些東西威脅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