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轉眼就到了六月末,今年恰逢大比之年,各省貢生是要進京都到順天貢院參加鄉試的。遂澄泓和安然還有蔣韻乘船北上,於八月順天鄉試。
在此之前,安寧還和張致遠有了一次會談。
“澄泓去京都參加鄉試,和然兒同住在一塊兒也便宜。”六月末天氣炎熱,如今日頭西斜,外頭白亮亮的日光透過窗紗投在屋子裏,光線很好。屋子裏擺了冰盆,也不顯得熱了。福久窩在一團睡在安寧身邊兒,安寧還不時的搖動著手中的團扇,低聲問提前回來的張致遠。雖然澄泓的親叔叔在京都,但目前身份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外人看來無親無故的,若是到他那裏住平白惹人懷疑。作為張家的義子自然住在自家宅子裏,張家在京裏是有宅子的,不過自從張致遠外任後,那邊除了留下幾個看宅子的,再沒有旁人的。雖說每年都有修葺,但是長時間不住人,終究需要好好整理一番才能入住。又因為澄泓要入京趕考的事,張致遠也早已派人命人打掃布置的,隻是終究沒有家裏住著舒服。蔣韻祖父、叔叔都在京都,自然是要那邊去的,安然是安寧的弟弟,隨著澄泓住在一處,也有個照應。“不過宅子裏就他倆男子入住,管理也不大方便,還得多帶幾個仆從過去,我讓孫嬤嬤兩口子也隨著過去,正好管理內宅,她也盡心。”既然是要入住的,府裏自然是要有人管理的,倆個男孩子自然不能插手內宅事務,還是讓管事大嬤嬤跟過去妥當些,孫嬤嬤那口子是府裏的管事,頗有才幹,常被派遣出外辦事的,有他們兩口子過去照應也不會出大簍子。孩子們要參加科考麼,就應該怎麼舒坦怎麼來不是。
張致遠聽了並無意見,摸摸福久的白白嫩嫩的臉頰,道:“寧兒想的周到,咱家在京都的宅子是我在京做官時置下的,也合該好好的讓人重新修葺一番才是。”
安寧一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旋即想到明年他這任期就到了,他已經在巡鹽禦史這個位子上連任了一屆,難道是皇上要把他調回京都了?
張致遠欣喜於她的聰慧,指尖輕輕點在安寧的翹鼻上,笑道:“怕是聖上要招我回京了。如今江南鹽政上的大蛀蟲已盡數除去十之六七,還有些藤上的雜魚沒了依附也折騰不出什麼浪花來。水至清則無魚,如今鹽政上比最初清明不知凡幾,而且鹽稅逐年上升,國庫也日漸豐盈。聖上派我本就是肅清鹽政上的風氣,提高鹽稅,如今也差不多了。我在江南鹽政上已經連任近十年,按說也該調任了。我外放這麼多年,繼續外任的可能性不大,多數會被調回京都。”他未盡之言還有的就是他任期上來,以賀家為首的江南士族倒台,以文家為首的諸多鹽商被抄家,並且把鹽政上的官員也梳理了一遍,該撤職的撤職,該問罪的問罪,該抄家的抄家……經過了這一番腥風血雨,兩淮鹽政上的事務確實變得比較清明,鹽稅也逐年上升。但是在這期間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礙了多少人的眼,隔斷了多少人的利益,成了旁人的絆腳石,不知被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齒的。當年的刺殺就可見一斑,就是皇上不把他調任,他也是準備明年任期到了之前上折子請求調任的!畢竟他真的在鹽政這個肥缺上呆了很久了,為了身家性命著想,為了家裏的妻兒著想!雖然皇上信任他,但更多時候需要的是識時務的下臣,而不是有野心的臣子。還有的就是過不了幾年福生和安康就要參加科舉,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要先為兒子們鋪好路。揚州不是不好,但是遠離中樞,終究有所不便。何況,揚州的官宦人家不過就那麼幾個,比不得京都。
“回京都啊,我院裏的果樹才到了收獲的年份,真舍不得。”安寧的話讓張致遠失笑,他道:“你若是喜歡,在京都宅子正院裏也置辦這麼個果園。我算看出來了,這果園種著不僅頗有收獲有野趣兒,可也讓孩子們懂得穡稼過程,省得日後他們五穀不分的。”
他的聲音稍微有些大了,窩在安寧懷裏的福久動了動,恰似張致遠的小臉兒皺了皺,安寧朝張致遠做了個噤聲的收拾,親了親小包子的額頭,又輕柔的扶著背部,小包子又沉沉的睡去了。小心翼翼把小包子抱到搖籃裏,蓋上一繡著仙童坐荷葉的花樣的絲綢被,更妙的是坐在荷葉上的酣睡的牧童和福久的麵容相仿。等福久睡的沉穩了,安寧才坐回涼榻上同張致遠道:“京都的宅子有揚州的大嗎?要是照著那麼說的話,就該趁早修葺,將來回去的時候,就不用再耽誤時間修整了。”說實話安寧並不舍得離開揚州,江南風景靚麗氣候宜人,精致的烏瓦白牆,再者這桂院她也住了五六年,基本上是她來到這世界後住的地方,還是她認為的家。是自己的家,自然要怎麼舒服怎麼來,而且這裏的一花一木都是她耗了心思種植的,雖然平時都是下人在照顧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