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由揚州沿著京杭大運河楊帆北上,過淮安、清江,經徐州、德州、滄州,直達京都。此間水路通達,雇的大船上的船工又是極有經驗的,比做馬車不是穩當幾許。不過安寧又恐怕長途跋涉小福久受不住,便吩咐了下來船隻管晝行夜宿,雖說天氣漸熱,但一路上也是順利,不到二十天就到了京都。
這一日棄舟登岸,早有張家的馬車在碼頭候著。安寧抱著昏昏欲睡的小福久坐上了馬車,並著跟來的丫鬟婆子等人先行回了張家的宅邸。後邊的行禮等物眾多,隻有張家的人去一一清點了裝車運回去。
安寧雖知道張家在京中有宅子,但也隻看過大抵的圖紙,並沒有真的見過。他們下船的時候天色尚早,小福久還沒睡醒呢,安寧雖然想觀看一下雍容的京都,但馬車晃啊晃的安寧也昏昏欲睡,如此過了半日,才聽得外麵杏兒的聲音響起:“太太,到了。”
安寧帶著福久進了張府,也是頭一次來京中張宅,看到前廊後亭,小院套間,雖無江南園林的精雕細琢移步換景,有著京都宅院的規格齊整雕梁畫棟,處處都被打理的幹淨整潔的。內院孫嬤嬤早就帶著丫鬟婆子守著,見到了被安寧抱在懷裏昏昏欲睡的小福久也並不詫異,安寧臨來前自然是往這邊去了信的,隻心想老爺和太太疼愛小少爺。等安寧進來,皆是跪下磕頭請安,安寧叫了起。
旋即進了正房,屋子果然是用了一番心思收拾的。正房的屋子很是闊朗,被打理的極為幹淨舒朗。再看臥房的擺設,基本上與在揚州家中一致的,知道定是張致遠之前吩咐了的。臨窗的案幾上放了一隻定窯美人聳肩瓶,插著兩支新鮮嬌嫩的荷花。裏間兒的一張六尺寬的紫檀木箱床上的被褥皆是新置的,安寧聞著有一股兒陽光味兒,摸著也極為暄軟,笑了笑,便將福久放在床上,掖了被角才出來。早就有小丫鬟送上了溫水,添香忙替安寧掩了衣襟,服侍著她洗漱一番。
安寧雖然覺得有些疲憊,但也顧不得,府裏還有許多事情等她吩咐呢。待洗漱一番提了些精氣神,才出來招了孫嬤嬤到西間回話。
孫嬤嬤利落精煉,做事頗有幾分雷厲風行,管事最是厲害不過的,安寧原本就怕這邊府裏沒有主事的女人,怕是下人服侍起來不精細、偷奸耍滑的,遂派了孫嬤嬤和她外頭的孫祿過來。孫祿也是有能耐的,經常被外派出去辦事,安寧也是放心的。他倆的女兒春酌也得了孫嬤嬤幾分真傳,是福久的大丫鬟,此行也是跟著來了。
孫嬤嬤從小丫鬟手中接過茶杯遞到安寧身邊,道:“太太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先喝杯參茶緩一緩罷。”
安寧接過參茶喝了兩口,笑著同孫嬤嬤道:“孫嬤嬤也辛苦了,別站著了,坐吧。”有小丫鬟機靈的搬了繡墩來,孫嬤嬤也不拖遝道了謝,隻坐了半邊。
安寧先是問了澄泓和安然兩人,知道他倆在翰林院入職也是順利,也放了心;又問了古家的事兒,孫嬤嬤忙道:“自得了太太的信,我家那口子派出人細細打聽了的。”便從袖中抽出兩張紙來遞到安寧手邊兒,安寧細細的看了,得出這古家大姑娘德容言功俱是好的,讚賞的點了點頭。便同孫嬤嬤道:“你且去下帖子到古家,就說過兩日我親自去拜訪古家大太太。”又吩咐了底下的管事娘子將從揚州家裏運來的行禮等眾多物什小心收拾到庫房裏,衣物等的也收拾妥當了。
等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安寧才再杏兒的服侍下除了大衣裳,換上中衣,摟著小福久躺在暄軟的床上歇息了。
雖說在水路上行船起來也頗為順當,身邊也自有婆子丫鬟伺候,還有空間能舒緩的,但飄在水路上就是看慣了兩路的風景也有些倦乏了。怎麼說還是在陸地上有穩當感啊,因而安寧這一睡睡了足足有三個時辰。小福久早就是醒了的,被丫鬟婆子伺候起來了。他在揚州家裏玩的玩具、看的畫冊都被打包帶來了,就連代步的竹椅也沒落下,再加上正房裏的擺設家具物什都與揚州的差不了多少,身邊兒也都是伺候慣了的人,小福久還挺隨遇而安的,盤腿兒在那兒一坐,小臉繃著,小氣勢大開,唬的那些伺候的小丫鬟心肝兒一顫一顫的。春酌抿著嘴偷笑,見到安寧梳洗完出來,忙作揖請安。
安寧抱著福久又問了他奶娘李嬤嬤一些話兒,正說著外麵小丫鬟報:“廚房聽聞太太醒了,已經將飯菜做好了,隻等太太發話就往上擺呢。”
安寧這次來連家裏用慣的廚子帶來了幾位專做淮揚菜的,她正想著讓孫嬤嬤在京都采買幾個做地地道道京都菜的廚子來。原本在揚州也有會做北方菜的廚子,但久而久之也未免染了一些淮揚菜的風格,再加上家裏做菜多為了求精致,有些廚娘為了討巧也弄的菜有些混亂了些。因而這次來就帶了專做淮揚菜的,做正經京都菜的再在本地采買罷。因而上來的菜都是地道的淮揚菜,就是福久要吃的都是慣用的廚娘做的,娘倆就移步到偏廳,正中放著一張精工大圓桌,鋪著墜流蘇的蘇繡桌布,一旁還擱著細瓷泰藍描金茶壺和碗兒。吃穿用和揚州並無不同,處處都透著精心來,娘倆也並無離開熟悉的家到陌生地方的不適,還真的很快就適應了吃穿,就是七月初的京都比揚州炎熱不少,不過張家冰是不缺的,屋裏放著兩個冰盆,這才涼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