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天一次的朝會,張致遠乘坐官轎抵達午門外,天還黑沉著,烏沉沉的,寒風如同扯棉絮般,讓人不寒而栗。
範青逸站在一處和張致遠低語,道:“很久沒上朝的傅閣老也來了,看來傳言是真的了。”
張致遠五官比以前敏銳很多,自然是聽到了那邊一群人的低語,傅閣老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半點不都像個耄耋病弱老人,也不知道這生病是真生病還是其他。至於範青逸所說的傳言,應該是指催繳國庫虧空一事,這事並沒有藏著掖著,而且戶部也不止是一方人馬,他們得到消息並不奇怪。隻不過傅閣老如此明顯的表現,真不明智。道:“你怎麼看?”
範青逸扯了一抹笑,似是而非道:“範家家境殷實,吃穿不愁。”意思很明顯了範家並沒有虧空庫銀,就算是追繳並不幹範家什麼事。張致遠點點頭,並無再多說。天微微亮文武百官依品級進入殿門,張致遠暗看了一眼站在文官最前列的傅閣老,見他似乎蒼老了不少,本欲再看,便有內侍道:“皇上駕到——”
果然誠郡王和戶部尚書王緒倫上的催繳國庫虧空的折子被皇上放在朝會上討論了。折子上言明虧欠國庫銀子的官員按照銀子的數量被分為三檔,第一檔是虧空巨額的,數額在十萬兩以上的;第二檔數量在五萬兩到十萬兩;最後一檔則是五萬兩以下的。討論上的結果便是按擋繳納虧空,張致遠也覺得此法可行,畢竟一下子讓他們繳齊虧空有些不現實,因為有些人所欠虧空實在是數額巨大。
皇帝看完折子,隨意的念了最前麵的幾個人的名字以及所欠數額,冷笑的看到被念到的名字的幾人或是羞愧或是無動於衷的表情,冷道:“而今國庫入不敷出,國庫沒錢,錢都哪兒去了?你們隻會和朕要銀子,卻不想想這銀子是誰花掉的!聽聽,難道國庫沒錢是朕的錯了?!”
眾臣忙跪下磕頭道:“臣等不敢!”
皇帝冷笑幾聲道:“不敢?你們有什麼不敢的?今日朕才發覺,原來不是國庫沒銀子,而是銀子都被這些個人借走了。敢情不是你們自個的錢就不知道心痛了?襄陽侯——”
襄陽侯沒想到皇上會提及他,連忙出列跪下,皇帝拿起另外一個折子扔到下麵去,冷道:“襄陽侯總共虧欠二十萬四千六百兩,這來個十幾二十個家養的戲子可竟夠了啊!”
襄陽侯聽了冷汗淋漓,沒想到皇上首先發難的是自己,本來他們是聽到風聲的,皆以為是雷聲大雨點小,就是皇上發了旨意,他們就是不還錢戶部還不是拿他們沒轍。再看看這折子上所寫,冷汗直流,皇上又道:“朕養著你們不是讓你們做國之蛀蟲的,若是頭頂上的爵位或是頂戴花翎不想要了,即刻說了朕成全你們!”一句話說下來,眾臣又忙道:“臣等不敢!”原本還有些打算不還的勳貴們沒想到皇帝會先發製人,再看襄陽侯一臉灰敗的樣子,呐呐的說不出旁的話來。
皇帝看著禦階之下的眾臣,很明顯有些原本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少了不少,接著道:“朕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自即日起,這虧空五萬兩一下的,必須在半年內還清,這第二檔所欠五萬兩至十萬兩的,在明年年末之前還清,半年內至少歸還五萬兩銀子!至於第一檔,哼!”宣武帝為君王已有近二十年,君王的威嚴散發出來,好些人當下冷汗直流,臉色灰敗。“朕給你們五年的時間,每年還五分之一,朕可不相信你們有銀子弄那些排場,會沒錢還虧空!要是沒錢還的話,朕可真不介意用你們的家產抵充!”
明晃晃的威脅砸下來,張致遠心道皇上這招先發製人來的高明,還有襄陽侯的‘殺雞儆猴’,表明了讓那些所欠數額巨大的勳貴宗親們心裏明白:不要以為你們做了什麼,朕不知道,朕心裏有數,隻是不明說罷了!這大棒下來,威懾力足夠了!
就在彼時,吳閣老站起來揚聲道:“皇上,臣有本奏!”
張致遠僅皺了皺眉,原以為是傅閣老站出來,沒想到會是吳閣老,想到之前他和戶部尚書王緒倫被召到勤政殿時,碰到了吳閣老,當時皇上召見吳閣老所為何事,且看當時他臉色不好,而且有意針對了戶部尚書,再看如今聖上就要關於這追繳虧空一事蓋棺定論了,吳閣老跳了出來,自然不會是同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