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 3)

“……我怎麼會舍得你這個壞丫頭啊……”

夜晚的竹風中,一聲癡情的歎息,恍若昆侖山亙古飄舞的雪花。

*** ***

第二日的清晨。

當如歌自竹塌睜眼醒來,守在她床邊的已是青衣如玉的玉自寒。他的神態舉止一如往昔,每日裏的作息習慣亦全然未改,如歌悄悄地觀察他,發現他似乎也沒有察覺這三天的異樣,甚至身體變得更好了些。

“是想去哪裏玩嗎?”

放下手中的書卷,玉自寒含笑望回一直偷偷瞅著他的如歌,神情溫柔而寵溺。

“呃……”

如歌慌忙點頭,道:

“是、是啊!我想去……畫畫!”

“畫畫?”玉自寒微有詫異,鮮少聽到她有畫畫的興趣。溫和一笑,他拿出紙墨來,“好。這裏恰好有些不錯的紙墨,你想在哪裏畫,畫些什麼?”

“我們去畫荷花吧!”

林外的交戰似乎已經停歇,而池塘裏的荷花開得格外好。

“好。”

玉自寒微笑頷首。

*** ***

深夜。

林外的池塘。

幽藍的天命刀恍若褪去了那層血紅的腥芒。

墨藍色的布衣。

戰楓沉默地坐在荷塘邊。

滿池盛開的荷花。

是他獨自一人,幾日幾夜辟出池塘,灌滿水,栽滿荷花。並不到荷花綻放的季節,他便用內力,將池水溫暖,使那美麗的荷花盛開。

她來了。

鮮紅如火的身影。

她畢竟還是喜歡荷花的。

雖然。

她早已不喜歡他。

*** ***

竹林中。

一隻又一隻的信鴿飛來。

眼瞅著信鴿飛來的越來越頻密,玉自寒卻依舊溫靜如玉,每日裏不急不徐地練字看書、陪她玩樂、教她畫畫,如歌心中愈來愈是不安。

“師兄。”

宣紙上的墨荷意境空靈,亭亭玉立,如歌欣喜自己的繪畫技藝進步如此之快,又諂媚了玉師兄高超的教導之功後,愕然看到又一隻信鴿仿佛千山萬水跋涉而來,它身上被射了一隻箭,腳上亦有傷,艱難地飛落在竹林的地上。

如歌怔怔放下手中的筆。

“師兄,要不然我陪你回去吧。”

小心翼翼為那隻鴿子清洗包紮傷口,如歌對玉自寒道。沉思地將小竹筒中的紙條收起,玉自寒靜了靜,搖頭道:

“無妨。”

“局麵越來越不好了,是嗎?”

如歌擔憂地問道。若是一般可以處理的事情,玄璜他們自己便解決了,並不會這樣一直傳消息進來。

竹林濃密。

竹葉在靜靜的風中細細簌簌。

“無妨。”

玉自寒仍是搖頭,他溫顏提起筆,重新鋪好一張紙。他深愛水墨,卻知如歌更愛水粉。碧色的荷葉,粉色的荷花,色彩清雅絢爛,靈動瑩然,如水如波,如歌看得心花怒放,立時忘卻了心中的擔憂。

玉自寒含笑望她。

他隻願,她能遠離世間的紛擾殺戮,無憂無慮,開心自在。

七日後。

夜晚。

雲彩遮蔽住一輪彎月時。

玄璜入到竹林內。

恭敬肅然地向玉自寒回稟近日來朝堂中敬陽王和景獻王的連番舉動,各地紛起的戰亂,和江湖中的血雨腥風,玄璜的神色間有濃濃的焦慮之態。

玉自寒靜默聆聽。

他的眉心幾次蹙起。

心底長歎。

玉自寒緩緩站起,負手而立,一身青色衣衫,他的身影靜如寒玉,久久不動。

竹屋內。

如歌正是熟睡。

細膩輕柔的紅色寢衣,她睡得兩頰暖紅,睫毛不時輕顫,甜紅的小嘴微微嘟著,似嗔似喜,不知正在做一個什麼樣的夢。

窗子半開著。

吹進一陣夜風。

睡夢中的她卻呢喃著將錦被蹬開,涼著身體,嬌憨地繼續沉睡。

恍若寵憐無奈的歎息。

在她的床畔,漸漸盈聚起細碎的雪光,點點閃閃,盈盈細細,千萬點,萬千片,似飛舞著,似旋轉著,織成一層透明晶瑩的雪幕,將那微涼的夜風擋住,生出絲絲暖意,溫暖著像頑童般踢被酣睡的她。

她似是睡得甚是舒服。

無聲呢喃。

動了動。

小嘴彎出甜甜的弧度,似正在夢中笑著。

不知多久。

輕盈溫暖的雪幕上,顯出一層水波紋般的漣漪,自窗外的竹林間悠悠傳來一道凡人無法聽聞的蒼老聲音,道:

“癡兒,還不回昆侖山麼?”

細盈的雪花幽幽飛舞,無聲回道:

“師父,徒兒哪裏也不去,此生就守在她的身邊。”

“如此你將無法化回人形。”

“若是靈魄重聚,化為人形,需上百年之久,又有何益?”細碎的雪芒哀怨無比,“徒兒隻願能日日夜夜看著她,守著她。”

“癡兒……”

“師父,那詛咒可有破解之法?”絕美的雪芒淒楚飛舞,“徒兒覺得,她或是愛著徒兒的,隻是、隻是她自己也並不知。”

“癡兒,師父哪裏懂情情愛愛之事!”

“……”盈盈的雪芒似呆了呆,“故而,師父您並不懂徒兒的悲傷,也不懂徒兒的幸福與甜蜜……”

“癡兒!”蒼老的聲音中似有惱羞,“你既冥頑不靈,為師便不再勸!隻你要記得,那玉自寒亦非常人,他的身軀不可時常占據,於你靈魄會有莫大傷害,你終究還需獨立幻化成體!”

飛旋的雪花光華瑩然。

癡癡地守護著床榻上熟睡的如歌。

竟像是什麼也沒有聽到。

“癡兒啊癡兒……”

竹林間,蒼老的聲音漸漸遠去,如亙古的歎息,來時無聲,去亦無聲。

夜風愈來愈涼。

床榻旁,那萬千點飛舞瑩閃的雪花,越舞越暖,越舞越烈,片片細碎的雪花漸漸凝聚,突然間,恍若竟成了形狀,緩緩執起那床被她踢走的錦被,小心翼翼蓋在她的身上。

絕美的雪芒。

癡癡飛盈在她的臉畔。

久久地。

直如可以這樣凝望她千年、萬年。

她在竹林隱居,他守著她。若她同玉自寒一起入世,他更要守著她。她喜歡他,他守著她。她忘記他,他也守著她。她生,他守著她。她死,他便去找到她的下一世,繼續守著她。

如此——

便是他的幸福與甜蜜。

【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