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鏈子上墜著的那顆小石頭,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但一經少年藏僧點明,葉天立刻看出了它的不同。那上麵充滿了細密而有規律的蜂窩針孔,針孔在不同平麵組成了各種抽象畫,有的像獅虎,有的像盤坐的誦經者,也有的像絕壁上的宮殿。
“好,既然主人來了,那就物歸原主吧。”方純笑著走出來。
“喂,那是我先發現的,應該歸我!”那女人插嘴說,她晃了晃羅盤,作勢要衝過來搶。
少年藏僧搖搖頭回答:“不是你的,就算發現了也隻視之為樹根草屑。羅盤是死的,難道你的思想也是僵死不動的嗎?在我看來,淘金幫眼裏隻有金子,怎麼懂得鑒別其它東西呢?”
那女人發出一陣冷笑:“我淘金幫做什麼、懂什麼不必別人來評點。”
馱著少年藏僧的中年僧人腳下忽進忽退,啪啪兩掌扇在那女人臉上,順手摘走了方純指尖上的銀鏈子,然後衣袂飄飄退回原處,處於四個年輕藏僧保護之下。那一變化,兔起鶻落,快如閃電,立刻震驚全場,連葉天也忍不住在心底暗叫了一個“好”字。
那女人又急又怒,發出一陣尖利的呼哨聲,她的同伴一起向前跨出,一場惡戰轉瞬間就要展開。
“瀾滄雙鷹、金沙雙燕,我師父已經給了你們麵子,再不領情,我就不客氣了。”中年僧人皺起又粗又黑的兩道掃帚眉,用半生不熟的漢語粗聲粗氣地喝道。
淘金幫的四人全都愣住,那僧人約在四十歲上下的年齡,武功已經是如此精純,卻尊稱少年藏僧為“師父”,不知是何道理。
葉天知道淘金幫“雙鷹”和“雙燕”的名號,他們是一家四口,分別是老頭子鐵鷹、老太婆電鷹、大辮子女人雷燕、木訥的男人閃燕,四人都是滇藏邊界成名多年的江湖人物,一向是四個人共同進退,絕不會落單。
“你們是誰?”老太婆電鷹驚問。
少年藏僧沒有開口,雙手輕飄飄地結了一個“九頭獅子輪回抱佛印”,然後將從中年藏僧手裏接過銀鏈子,慢慢地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當他用指尖撫摸那顆舍利子的時候,眼簾微垂,嘴唇噏動,似在默誦經文。
“慢,不要衝動!”鐵鷹喝了一聲,阻止自己的兒子閃燕繼續向前。
電鷹大大地倒退了一步,臉色一凜,雙手一分,擋住激怒中的女兒雷燕,大聲說:“好了,這隻是誤會,各位請便,無論做什麼,都跟我們雙鷹雙燕無關。”
他們是江湖上的大行家,當然知道什麼時候該衝、什麼時候該退,否則怎麼能保全羽翼直到今天。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少年藏僧輕輕歎息,在中年藏僧的肩頭拍了拍,“放我下來吧,我還有事要做。”
中年藏僧矮身屈膝,後麵的一個年輕人走上來,低頭跪在一邊,將身體作為踏凳,讓少年藏僧踩著自己的後背下來。
羅晚笑四人一起後退,全神戒備,生怕對自己不利。
少年藏僧微笑著走到葉天麵前,緩緩地抬起右手,拇指扣住食指、中指,向著葉天臉上輕彈了三下,發出“卟、卟、卟”三聲。
一瞬間,葉天心裏像是打開了一扇明亮的窗子,窗外那個瑰麗世界是他從未見過的。連成片鋪滿天空的紅彤彤火燒雲、巍然屹立的莽莽群山、滔滔奔流的浩蕩江水以及深山中的溝壑、山穀中的怪石……一切竟然都是火紅色的,他仿佛看到了一個被鋪天蓋地的大火照亮的世界。人世間是不會有那麼浩大的火勢的,那隻能是天火,來自天際的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