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形空間的凹陷地麵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二個人,葉天出現時,日本兵正單拳擊飛了第十三人,然後抱著胳膊,孤零零地站在屍體中間。
敵人倒飛出十步,大口吐血,伏地而亡。
葉天環顧四周,原來共有二十四條圓筒形的通道可抵達此地,而且所有的通道內都泛著古怪的紅光。他們三人經過的那條路,隻是二十四分之一。
“他們是什麼人?”雷燕從葉天身後閃出來。
日本兵沒有開口,而是皺著眉陷入了沉思。
死者的衣著各式各樣,年齡從二十多歲到五十多歲不等,手裏都握著短柄單刃小刀。他們身上的唯一共同點,就是右手腕上紋著三條竹葉頭尾相連的圖案。那是竹聯幫的獨特標記,可見他們是蔣沉舟的人。
“這裏就是神巢,當年的大混戰,就是在二十四條通道與巨蛋中展開的。戰鬥的結果,就是皇軍特遣隊全殲各方敵人,保住了這裏的秘密。現在,我就帶你們去神巢的核心。”日本兵選擇了對麵的一條通道,然後快步走在前麵引路。
葉天迅速跟在後麵,半步不拉。
迄今為止,日本兵的計算、進退都很有章法,但葉天絕對相信,在這種詭異多變的環境中,一個人是不會總是對或總是錯的。一旦日本兵失算,隻怕要搭上三個人的命。
進通道十幾步後,日本兵突然低下頭,注視著腳下:“壞了,有人已經進去了,有人比我們早一步進入了神巢。小心點,該出手時絕不要手軟。”
葉天立即蹲下身,仔細地檢視著地麵上留下的兩行腳印,然後做出了自己的判斷:“一個女人在前,體重約五十公斤,步幅三十厘米,比普通人要短,可能是受了傷或者上了年紀。另一個是體重七十五公斤左右的男人,步幅忽長忽短,腳印忽左忽右,動作非常敏捷。從空氣中留下的體味推斷,兩個人跟外麵的死者來自同一個地方,吃下的食物、口中呼出的氣息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女人的腳步雖慢,卻一直堅定向前,由此判斷,她對此地比較熟悉。”
那些腳印都是剛剛印上去的,地麵浮土被擾動的痕跡非常明顯。如果一路追蹤過去,大家就將狹路相逢了。
葉天不擔心那女人,隻擔心另一個腳步飄忽的男人。他感覺那是一個極度警覺、極度陰險的人物,因為對方即使在寂靜的地下空間裏,也始終左右滑動、前瞻後顧,多方位謹慎提防。
不自覺的,他垂手摸了摸口袋裏的小刀,借著刀刃上那一抹微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此刻,日本兵正在使勁扭著自己的手指,嘎巴嘎巴聲不絕於耳。
“兩人之中,有一個是你認識的嗎?”葉天低聲問。
日本兵停住手,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也許吧,活著的人裏麵,隻有我和修羅知道這地方。我真希望走過去的會是她,但這種可能太小了,太小了。”
他伸出雙掌,手心裏已經汗津津的,閃著淡淡的油光。
“趕上去,不就知道了嗎?”葉天的聲音依舊平靜如常。
“對啊,趕上去,也就知道了。”日本兵點點頭,凝視並撫摸著自己手背上的名字。
再向前走,兩邊石壁中的紅色液體漸漸少了,葉天的眼睛不再受紅光的刺激,稍稍舒服了一些。
總的看來,所有的通道都是漸漸向下的,按方位估算,此時他們已經到達了瀘沽湖底,頭頂即是被遊客們稱之為“聖湖”的地方。
“我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腥、辣、臭、騷,像是出自於某種猛獸身上。說實話吧,這裏到底藏著什麼?”葉天突然止步,側身貼在石壁上,警覺地向前眺望著。
之前的殘酷野戰訓練中,他曾在非洲與獅虎同籠,在印度與巨鱷同眠,在南亞雨林與怪蟒同行,在熟悉那些野獸的同時,他的嗅覺神經也被鍛煉得無比靈敏,能從最複雜的環境中嗅出危險的味道。
日本兵低低地笑起來,翹起嘴角,若有所思地反問:“你以為呢?”
葉天緊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回答:“任何情形下,我都可以自保,但你不一樣。我從你眼睛裏,看到了太多的牽掛。你看雷燕的眼神很複雜,你提到修羅時,心情也時時受到牽動,無法平靜地處理危機。朋友,我知道你受過相當高級的特種兵訓練,隻是大家都隻是人,而不是神,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你的心已經亂了,逢亂必死,不是嗎?”
海豹突擊隊的戰術教官、心理學教官都反複強調過:“無論勝局、敗局,無論順境、逆境,一個人的心都不可以亂,逢亂必死。”
美國人的特種兵教材是從二戰期間沿襲下來的,每隔兩年,就會添加進許多新內容,絕對領先於其它各國。葉天所說的,就是身為一名特種兵必將遵守的金科玉律。
“我沒亂,我永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走吧。”日本兵繼續往前走,對葉天的勸導毫不理會。
前麵的通道漸漸變得複雜起來,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連續拐彎。每拐一次,葉天就停下來調整呼吸,全力傾聽前方的動靜。
終於,他聽到了一種熟悉的聲音——“喀啦”。
那是大口徑軍用手槍子彈上膛時的特殊動靜,距離此地三十步到四十步之間。在那一聲後,前方再也沒有了聲息,靜悄悄的,猶如黃昏時的死寂荒塚。
葉天貼著石壁蹲下,既不躁進,也不退縮,隻是沉著地等待著。在他背後,石壁平滑陰冷,到處散發著濃重的死亡氣息。
“竹聯幫使用的武器全都是從美國槍械黑市上的購買到的,前方敵人使用的,正是美式裝備。現在,誰先露出破綻就先死,我不能死,還有那麼多大事等著我去做呢。”葉天嘴角漸漸浮起了微笑。
自加入海豹突擊隊以來,他曾上百次麵對死亡,與死神的勾鐮擦肩而過。於是,他習慣了冷靜地等待,在無數次“進還是退”的抉擇中做最聰明、最正確的選擇,完好無損地生存下來。
日本兵也凝立不動,但雙腿卻微屈緊繃,做出隨時向前急撲的準備。
“小彩現在被囚禁在哪裏?黑夜金達萊駐紮此地,到底是何居心?他們對段承德和蝴蝶山莊有什麼企圖?父親又是為何而死?”各種問號不失時機地浮上葉天的心頭,困擾著他,也督促他不斷地探索前進。
日本兵突然臥倒,雙手貼在腰間,身子如蚯蚓般貼地移動,無聲無息地匍匐向前。在他掌中,暗藏著兩柄短刀,那是從敵人手上繳獲來的。
毫無疑問,日本兵是一名徒手搏擊的高手,出招之快,令葉天也深感欽佩。可是,用冷兵器去對抗手槍是不明智的,而且前方的敵人也是高手,肯定不會給追蹤者留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