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活”劍(二)(1 / 2)

一座又一座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爬過了多少座山,也不過是偶爾看到雪地裏探頭探腦的小動物,唰地又縮了回去,驚落樹梢一層積雪,這是行程中唯一的樂趣所在了。

冷風颼颼,凍得我整個人全身冰涼,耳朵麻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眼睛盯著白皚皚的雪地,有些刺痛難當。

直到登上一個山峰我才停住了身形,一步步地走向山邊絕壁處。

山風越發的大了,如刀刻斧鑿的山壁懸崖一眼望不到底,冷風從崖下卷了上來,吹得衣衫獵獵地響。

我蹲下身體,手指輕輕擦去石頭上浮著的雪,露出底下黑黝黝的石塊,冰涼的石塊上,一道道劍痕深入石中,仍可見昔日的慘烈。

我手指撫著那些劍痕,往昔曆曆在目浮現在眼前。

那些慘烈的畫麵,那刀劍飛舞中四濺的血珠,那飛上我臉頰的熱燙,那劃破肌膚的疼痛,那撕開肉的裂聲,挑斷筋脈的崩開聲,都在思緒中回歸腦海。

猶記得,無數黑影追趕著我,我站在懸崖邊,看著昔日的戰友對我揚起手中的武器。

猶記得,一人麵對十數柄光寒長劍時的淡笑,將心愛的人護在身後時的豪邁。我的笑聲,震動山巔,也是這樣的雪夜,無數枝頭的雪被我的笑聲震落,簌簌落滿地。

也記得,無人敢敵的壯烈之後,那從身後刺來的匕首,切斷了我右手的筋脈,我的劍脫手飛去,落下山崖。

近二十年的生涯,我從未信任過人,也從未有值得完全交心的人,更不曾交予愛戀不顧一切。

第一次,我第一次將自己的身後空門給了別人,我最信任,最愛的人,一個叫夏木槿的男人。

這個名字,在三年內我不敢想起,我怕心中的恨會讓我沒有勇氣等待,我怕我報複的欲望會掩蓋我的理智。

“木槿是溫柔而忠貞的花,朝開夕敗輪回著,隻為綻放地更加豔麗。我每日在這裏等待著日出日落,隻盼偶爾能看到你的身影。”

輕緩的嗓音,暖的就像初春的朝陽,夜色中的笑容如冰剔透,月色也不及他眼中百分之一的溫柔,“我選定了人,就絕不後悔,就如木槿花般堅持,永遠為你而開放,守候千百年的輪回。”

閉上眼,那容顏如此清晰,那聲音如此悅耳,就像清泉潺潺在山澗裏叮咚,仿佛昨日仍在的纏綿繾綣。

手心,冰冷。

冰雪被我捏在手中,被手掌的溫度融了,順著指縫一滴一滴的流下,一如那夜我的血。

到最後,隻有麻木。麻木的身體,麻木的心。

下意識地出手,將傷我的人摔了出去,可當力量爆發的刹那,看到那抹天青色時,依然忍不住地鬆了力量。

這是我第一次對傷我的人手下留情,也是第一次有人能從我手中活著逃走,看著他摔落雪地的身體,痛楚凝結在心口,窒息到難以呼吸。

背叛是最痛的傷,淩遲的不是身體,而是心;輕易地擊碎你所用的信任,所有的感情,不需要武力,刹那擊碎你所有的夢想所有的自信。

他擁有忠貞的名字,卻以謊言來對待。

會恨,隻因無法釋懷,隻因還有眷戀。我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我從不敢想,從不敢有半點涉及過往,但相同的景色衝入眼眶,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回來了。

捧起一柸雪,湊上臉頰,將自己的臉狠狠埋了進去。那冰冷,順著衣領的縫隙鑽了進去,濕了衣襟,粘在肌膚上,化成了水。

後來一擁而上的人,點破了我的氣海穴,他們廢了我的武功,卻不給我一個痛快,因為背後還有一個要慢慢折磨我的人。

那一步步踏上前的金色身影在讓我看清楚的同時,我情不自禁的笑了,我一個小小的螻蟻,竟然惹動了如此高貴的人追蹤而來,在這飛雪彌漫的夜晚勞動大駕,我該說榮幸之至嗎?

那踩在我臉上的腳,就是這麼將我的身體踏入雪堆裏的,像碾死螻蟻一般。

而事實上,那冷酷的笑容下,她的話正是如此,“記住,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賜予的,我能讓你生,也能讓你死,不管你有多大的成就與名氣,我要你死,你就必須死!”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拿起劍,戲弄般的點上我的手腕腳腕,一分一分地刺進去,慢慢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