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半山腰斜伸出來最大的樹幹,到才長出幹的小樹苗到山壁間一蓬小小的草,我都舍不得放過,明明知道這麼小的地方是不可能藏住三尺青鋒,也忍不住地伸手撥開尋找。
所有帶著綠色的地方我都沒有放過,縱躍在山壁冰崖間,從山崖上到崖底,都沒有半分蹤跡。
腳下一穩,已是踩在了崖底的石堆上,仰頭望去數十丈的峭壁上,暮色沉沉,黑壓壓的讓人透不過氣。
已經過了三更了,天一旦放亮,無論我找沒找到,我都必須趕回去,就這樣空著手離開,我不甘心!
如果它曾經落在樹上,在這三年中跌下,也應該是掉在我現在立足的地方附近,可是……
地麵上白皚皚的全是雪,放眼望去,隻有白色,和隱隱突露的碎石。
掌心一扣一翻,兩道勁風刮過,地麵上的雪花被吹起,旋轉著、飛舞著,飄揚起白色的霧氣,一浪浪一波波的推去。
心頭的氣血在翻湧,熱流遊走全身,三年來這是我第一次毫無顧忌地展示自己的內息,刹那間地麵的雪花被刮起,拍打在石壁上,腳下的冰麵龜裂,發出細碎的劈啪聲。
當麵前再沒有雪沫飛舞,隻留下半透明的冰麵,我靠著身邊的石壁,重重地喘息著。
筋脈中,猶如撕裂般的疼痛,內息像是刀峰,每行進一寸都尖銳地刮著脆弱的筋脈,那些曾經被嚴重損傷過的筋脈。
我的臉上,卻是忍不住的笑,呆呆望著自己的手心,心跳如擂鼓。
興奮,抑製不住的興奮。
再多疼痛,又怎麼敵得過重回武者身份的欣喜。
幾句口訣,不完整的心法,蜚零的相助,才有我現在這不倫不類的武功。掌心中赤色的氣焰在跳動,像小小的火苗,這種真氣是從全身每一處筋脈中慢慢彙聚來的,就像小溪流融合成的河流,最後由手心中噴湧而出,與我昔日修煉的氣蘊丹田完全不同。
而我的丹田裏,依舊空空蕩蕩,破碎的地方,依然無法修複。
兩年前,當我逐漸可以下地行走時,就察覺到了這些藏在筋脈深處的小水滴,而它們竟然可以隨著我的意誌流動,就像是我的思想一樣,由我操縱著。
隻知道它們可能是那個人教會我的口訣修煉而來,但是我一直沒有機會去試驗它們到底可以支撐多久,及不及得上我曾經的武學。
現在,我終於可以放聲大笑了,現在的我比之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終於重新回來了,回來了……
內息怪異有什麼關係,隻要不是廢人,隻要能讓我報仇,我不在乎。
“我的武功回來了,你還不回來麼,我的搭檔。”我喃喃著話語,望著麵前空曠的寒冰地麵。
地麵半透明,夾雜著黑褐色的山石,星星點點占據著偌大的地方,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這內息,或許能撐著吹開雪花,可這堅實的冰麵,難道要我用武功一寸寸的融開嗎?
即便我有這個武功也沒這個時間,更何況……這世間隻怕還沒人能做到刹那間融化數十丈方圓厚達尺餘的冰麵吧?
怎麼辦?
想著它可能就躺在冰層下的某一處,我怎麼都不甘心就這樣離開,我的好搭檔,與我血肉相依的伴侶。
說伴侶一點也不為過,之前的十幾年日子,我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沒有感情,月夜之下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抱劍獨立,一杯清茶淡淡,偶爾幾句話語,也唯有它能聽見。
不知三年後,是否還能心靈相依?
應該能的,既然曾經同生共死,就一定會重新在一起。
指尖劃過脈腕間,雪白的肌膚上沁出豔紅色的血,順著手腕滴落在雪地上,我湊上唇,舌尖舔吮過,吸著。
口中彌漫著血腥氣,我啟唇,一蓬血雨從口中噴出,密密麻麻散落在冰麵上,我站在地上,靜靜地等著,默默地凝望著被血覆蓋的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