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隨著他動而動,不敢放過他的每一寸。不得不讚歎七葉的醫術,我看不到一點傷痕,最上等的羊脂玉,沒有任何瑕疵。
活生生的木槿,不是那個佝僂著背的醜人,不是那個滿麵瘡疤腫脹難看的容顏,輕快的腳步也不複沉重之態。
“關門。”他一聲命令,我才恍然醒來,反手關上了門。
他站在桌邊,“你喝了酒,我為你泡了茶,可好?”
我僵硬地點了點頭,“好。”
“方才你說沒吃飽,我也未食,一同可好?”與我的傻呆相比,他自然的多。
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腿,我默默地在桌邊坐下,看他執起茶盞送到我的手中,看他輕巧的夾起菜,為我布菜。
思念就像便秘,明明漲的滿滿就是出不了口。
當他筷子夾著的菜放到我麵前的碗中,我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輕柔地取下他手中的筷子放到一旁,翻轉他的掌心。
沒有利刃的痕跡,看不到那些細細碎碎斑駁的傷,剛才那個輕巧的拈筷動作,似乎他筋脈的傷也好了。
我的手搭上他的脈門,感覺到的是一下下有力的跳動,沒有沉屙,沒有凝滯,也有阻塞,順暢而輕快。
“你筋脈中的傷?”我記得他不僅有筋脈的傷,還有深入骨髓的寒病,當初七葉曾經與我約定,我助她拿到天族族長之令,她幫我醫治好木槿的傷,可是後來我沒做到,這個約定也就廢除了,可木槿脈息中,的的確確檢查不到那些傷病。
“原本她的確沒有醫治過我的傷就將我送來了‘澤蘭’。可是就在半個月前,她忽然又來‘澤蘭’找到我,為我施針下藥,將我體內的舊傷全部驅除,我問過她為什麼,她說她高興,沒理由。”木槿無奈地歎了口氣,“真是個怪人。”
七葉的確是怪人,這也真的是她的風格,做事隻憑自己喜好。
原本想帶木槿回天族,自己親力親為的事,卻被七葉搶了先,現在的我連哄木槿回去的理由都沒有了。
“你剛才,是在怪我嗎?”
他拿著杯子的手一停,“你說剛才馬車前?”
我默默地點頭。
“當然不。”木槿失笑,“我與他一路相處,怎會不知道他的性子,讓你陪他一路,回來他才讓的甘心啊,再說我手中提這著食盒,若不趕緊上車,豈不是被風吹涼了?”
原來竟是這樣的理由,我哭笑不得,“那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回‘白蔻’?”
竟然不是討厭我,避開我,為什麼他要回“白蔻”,我想不通,怎麼也想不通。
他突然垂下了眼皮,看著被我緊緊握住的手,“我在‘澤蘭’身份不明。”
一句身份不明,我猶如被萬斤巨石轟頂。
他是第一個與我相戀的人,也是第一個我行了儀式娶過門的人,於情於理他都是我的正夫,毋庸置疑的地位。
可我如今是“澤蘭”帝君,我有鳳後,鳳後才是帝君的正夫,是天下間景仰的高貴之人。
在容成鳳衣麵前,木槿的身份何止是尷尬,甚至可憐。
任何人,都沒有辦法與天下間最尊貴的男人爭地位!讓他入皇宮,也不過一個君的身份,他不像沈寒蒔,可以以將軍之名揚威天下,與容成鳳衣平起平坐,他隻是一個普通人。
“這些日子,我一直住在‘百草堂’中,探聽你的消息也不方便,偶爾聽到一些傳聞,也是你在為國家大事奔走。”
他住在“百草堂”?
想想又覺得這個安排確實不錯,雖然“百草堂”是煙花之地,但終究自由隨性些,總勝過後宮冷院,困住了腳步。
在後宮,無形就在鳳衣的壓力之下,倒不如這樣更好些。
“是因為覺得‘百草堂’名聲不好嗎?”我急切地開口,“那我著人給你置間宅院,可好?”
“金屋藏嬌嗎?”木槿就連嗔怪,都是溫暖的。
他看著我不知所措的表情,又笑了,“我寧可在‘百草堂’,鳳後他把‘百草堂’交給我大理,每日有許多事可忙,也不會老牽掛著你回不回來。”
我連連點頭,又突然搖頭,“那你為什麼還要走?”
“不知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又三年未曾回家,當年是我虧欠了家人,難道你還不讓我趁這個時候回去盡盡孝心?”
“隻是回去看看父母?”
“當然,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我以為……”
“你以為我要休妻嗎?”他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忒是動人。
我握著他的手緊了緊,“我陪你回去,當年拐了他們兒子私奔,怎麼也該交代下才是。”
燭光下他的笑容,暖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