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眾位娘娘來請安了。”
太後從沉思中醒來，自嘲一笑：“看我，老了就是愛想以前的事，叫她們進來吧。”不一會，一群鶯鶯燕燕整齊有序地走進來。太後卻嚇了一跳，這幫美人怎生如此狼狽，一個個臉色煞白，眼圈烏青，神色倉皇，不知道的還以為來了一群喪家之犬呢，隻有皇後依然麵容光鮮，但是仔細看也能看出隱藏在眼底的憔悴和酸澀。“臣妾參見（母後）太後，（母後）太後萬安。”“安，都坐下吧。”宮妃們坐下強打起笑臉和太後說著話，昨夜守靈就在翠華宮正殿，雖然人不少，可陰森的宮殿，蒼白的蠟燭，猶未散盡的血腥味還是讓好幾個膽小的差點嚇暈，這麼守了一夜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都到了極限了。不知不覺這話題就轉向了淑妃的小產，這麼大的事情，就是想繞過也繞不過去。明妃明珠般的臉上籠罩著清淡的憂傷，雖然淺卻極真誠，略帶哽咽道：“誰能想到禍從天降呢，可憐淑妃姐姐，孩子都已經成型了……”說著拿著帕子輕輕拭了拭經營淚珠，不好意思地笑道：“太後姑媽，看侄女怎麼提起這個事情了，讓您傷心了。”太後知道自己這侄女雖然會來事但性子有些軟，最看不得傷心事，心裏又藏不住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歎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麗妃鼻子裏哼笑一聲，輕輕嘀咕道：“誰知道是不是有人衝撞了她們母子呢，要不怎麼都五六個月了都沒事，偏偏昨兒就出了事了。”她聲音雖輕，卻恰恰讓屋子裏人都聽了個真切。嬪妃們不由自主都看向太後的臉色，這話由麗妃來說最為合適，因為誰都知道她是個炮仗脾氣，潑辣莽撞。皇後嘴角不著痕跡揚起一抹弧度，這麗妃還真是一把好刀呢，自己在外麵一撩撥她就沉不住氣了。太後嚴厲地瞪了麗妃一眼，滿臉冰霜，沉聲道：“麗妃，注意你的身份。”“臣妾說的是實話嘛，明妃妹妹可以說，臣妾為什麼不能說。”麗妃嘟起嘴不服輸地嘀咕道。“放肆，你這是在指責哀家嗎？”太後氣得身子突突直顫：“真是反了你了，每日搬弄口舌是非，是覺得言者無罪嗎？”麗妃一激靈慌忙跪倒：“臣妾失言，太後娘娘保重鳳體，臣妾……臣妾性子急躁，有時候會腦袋發昏，並不敢有什麼心思。”太後也不叫起，目光在嬪妃們的身上一轉，每個人都恭敬低著頭，但心底未嚐沒有這種想法，她冷笑一聲：“不敢有心思，哀家看你們心思都大的很呢。”“臣妾不敢。”所有人都連忙站起身驚慌道。太後冷著臉半晌才擺手道：“都坐下吧，麗妃也起吧，你們的心思哀家知道，隻是不越了界限哀家也不是容不下，若是越界，也不過是害人害己。昨夜貴妃大婚惹來幾個心懷不軌、眼皮子淺的小鬼作祟也是正常，隻可憐淑妃竟然吃了掛落。那孩子也是心思太過細膩了，不管怎樣她的孩子生下來都是皇上的長子龍兒，該是她的跑不了，她又何苦獨立中宵，否則又怎會出了意外，孩子就是有天大福氣也禁不住她不經心啊。哎，天命使然人力無法強求，也許那孩子真的和皇家無緣吧，想當初貴妃還救了那孩子一命，終究救得了一時就不了一世。哎，竟你們記住，無論後宮如何，該是你們的皇上一樣少不了你們，都把心思放正了，多為自己積福沒壞處，免得到了眼前後悔莫及。”眾位宮妃聽著太後這番敲打心裏發涼，再次起身恭恭敬敬聽著訓示，一句話都不敢說。太後雖然不好說死人的不是，但還是隱晦的說了淑妃此事一是因為善妒，二是因為不積福報，德薄福淺，三是因為有小人算計，總之將貴妃娘娘摘了個幹幹淨淨。這人還沒來拜見呢心就已經偏成這樣了，以後這後宮還不成了那個女人的後花園子了。“太後娘娘，貴妃娘娘過來請安了。”宮女進來稟報的聲音打破了屋子裏壓抑的氣氛。宮妃們都悄然鬆了口氣。太後嘴角微彎：“讓她進來吧。”餘一一穿著一身鵝黃色宮裝，她的份位是軒轅以前沒有的，內務府製作朝服時犯了好大的難，請示軒轅墨塵之後最終隻比西門瑤的衣服上少修了兩隻鳳凰，這麼走進來根本看不出與皇後的衣服有何區別。西門瑤盯著仇人一般看著餘一一，手指甲差點被掐斷。太後滿意地看著餘一一，高貴，從容，清澈，純淨，這個女孩與上次進宮時的氣質一點變化也沒有，寵辱不驚方能成大器。餘一一淡定屏蔽了滿屋子的醋味，盈盈下拜：“臣妾參見太後娘娘。”早有宮女端上一碗清茶，餘一一受受捧著奉給太後，太後笑眯眯接過喝了一口放到桌上，取過宮女捧過來的白玉托盤上的一枚鳳釵，道：“嫁到皇家便要以身作則，為天下女子之表率，謹言慎行。這是哀家母親送給哀家的，如今就給了你吧。”皇後等人有咬牙的有捏帕子的，恨不得劈手將這鳳釵搶過來，這個商女怎麼就有這麼大的魅力，讓太後把壓箱底的寶貝都取出來了。餘一一恭敬接過，暗自腹誹，雖然這質地不錯，可幾十年前的東西，樣式太落後了，現在可不流行複古風。她淡淡謝了恩，站起身。太後暗暗點頭，定力不錯，她哪知道餘一一壓根看不上這份特殊的榮耀。餘一一又來到皇後跟前，施了半禮：“參見皇後娘娘。”“妹妹免禮。”西門瑤強笑著故作親熱拉著餘一一的手道：“本宮早進宮幾年就托大稱自己一回姐姐了，妹妹初進宮，有什麼不合心意的地方隻管和我說，宮女太監不好也隻管報給我，我定從內務府給你換最好的，咱們姐妹是無需客氣的。”餘一一笑顏清淡親和，道：“那妹妹在這宮中可就多仰仗姐姐看護照顧了，妹妹昨日才想著一入宮門深似海，我又沒個娘家可以倚仗，怕在這宮中會寂寞或是有個山高水低的不好麻煩皇上、太後就沒人幫了，這下可好了。隻是妹妹去煩姐姐的多了你可別嫌了我才好。”西門瑤呼吸一窒，攥緊了拳頭，她本意是讓餘一一看清楚這後宮的主人是誰，結果餘一一反倒將了她一軍，那意思似乎以後她在宮裏出了什麼事就是她的過錯了，她瘋了才去保護對手呢，真是豈有此理。腦袋一轉，西門瑤甜甜笑道：“那倒不會，不過姐姐還指望著妹妹以後幫我呢，這宮務繁瑣，姐姐雖然尚能處理著。但還是希望有人能幫姐姐呢，你放心，姐姐在這方麵一定不會藏私的，隻妹妹別偷懶不學呀。何況靠人不如靠己，姐姐才幹有限，萬一委屈了妹妹，還得妹妹靠提醒不是？”“多謝姐姐提攜，不過姐姐竟是一眼看穿了妹妹的本質，妹妹確實是個愛清淨的，姐姐還是多受累些，好歹算是疼疼妹妹。雖然淑妃姐姐不在了，可不是還有明妃、麗妃、德妃三個姐姐嗎，妹妹資曆淺薄，可弄不來那些宮務。”底下三個妃子心中一喜，若這皇後貴妃想都最終她們得實惠倒也不錯，她們暗自笑話餘一一，不管皇後出於什麼心思說這些話，這個女人推的推脫都夠傻的，後宮之中誰不對著宮務垂涎。正興奮著，就聽西門瑤道：“三位妹妹才幹雖佳但有妹妹在前，她們哪好意思伸手啊。”幾個妃子麵色發白，盡管知道皇後這是挑撥的言辭，還是禁不住將目光惡狠狠地飛向餘一一。“好了，你們姐妹能和睦相處這很好，貴妃初來乍到，皇後你就別打趣她了。”太後微笑著開口道，隻是眉心微蹙，顯然對皇後這麼囂張地當著自己麵為難餘一一感到很生氣。西門瑤抿嘴一笑：“母後真疼貴妃妹妹呢，看看她一來我們就成了燒糊了的卷子了。”說完揭過這個話題。這一局雙方各自都有了些了解，論起來倒是棋逢對手。隻是皇後消停了有人卻更加生氣了，麗妃故作驚奇道：“貴妃姐姐莫怪妹妹說話直，妹妹很好奇為什麼這會子才來，姐姐才進宮，聽說也沒跟內務府嬤嬤們學習宮裏規矩，這樣可欠妥當呢。”餘一一淡淡瞟了麗妃一眼，神態自若道：“怕不是我來晚了而是眾位姐妹們來的太早了吧。聽說皇上昨日讓姐妹們為淑妃姐姐守靈呢，眾位姐妹哀痛過甚沒有睡意，來得早了也是常理，妹妹卻是要服侍皇上起來，比眾位姐妹也就稍晚了些，不過應當還沒過來時辰，太後以為呢？”太後莞爾：“這等小事也值得你們較真，可見都是孝心誠的。好啦，說起來你們確實勞累了一夜，都回去歇著吧。”宮妃們起身告退，看著餘一一春光滿麵的樣子禁不住再次咬牙，昨日那樣忙亂竟然都沒攪了她的洞房花燭，這女人還真是好命。西門瑤看著眾人恨不得吃了餘一一的目光挑釁地瞅了一眼餘一一，餘一一清清淡淡一笑，冰冷氣息稍微外放，目光雖溫和卻完全壓製住了西門瑤的淩人氣勢。西門瑤冷哼一聲甩著帕子走了。她不知道，在前朝一個會更令她生氣的消息正等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