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八月二十四日早晨八點,我在泉城長途汽車站鑽進去省城的第一班客車,雅魚和甄琴站在客車前麵,我看見兩個小姑娘都在掉眼淚,雅魚低著頭腳在地上畫著莫名的圓圈。她用手拉了拉身邊的甄琴,好像在安慰甄琴,客車慢慢駛出汽車站,我看見甄琴鬆開了雅魚的手,緊緊地跟在客車後麵,車越來越快,甄琴使勁地跟在客車後麵跑,我看見她一邊瘋狂地奔跑一邊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一樣無助地嚎啕大哭,她的哭聲被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無情地掩蓋成了一個淒美的畫麵。終於汽車把甄琴甩得老遠,我聽不見甄琴的哭聲,隻能看見她不斷地在寬闊的高速公路上追趕客車,我甚至感覺到甄琴的心在我身體裏如撕碎般一樣孤獨無助。
一種生命遊離於身體之外恐怖猶然而生。
突然,我明白,跟在車後麵的女孩可能就是上天送給我,陪我度過一生的女人。
客車停下來了,我拎著我的行李從車上走下來。客車關了車門緩緩地行駛。我提著行李向甄琴跑過去,甄琴哭著撲到我的懷裏,把我抱得緊緊的,生怕我再一次離開。
“高寒哥哥,我真的舍不得你走,我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姐姐,我不能失去你,沒有你,我沒辦法活下去,我求求你,你帶我走吧,我能吃苦,你讓我幹什麼都行,隻是不要離開我。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我怕再也見不到你。”甄琴哭泣著說。
我親吻了一下甄琴的嘴唇撫摸著她的頭發道:“你放心吧,我會帶你走的,有我的地方就有你。我這一生,一定會好好的對你。高寒這一輩子都是你的,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嗯,我相信你,我也是,一生一世都和你在一起,慢慢變老。”
說完,我摟著甄琴提著我的行李慢慢地走向汽車站。
雅魚站在汽車站門口,手裏拿著一根冰棍笑眯眯地吃著。
“我就知道你今天走不了,來吃根冰棍消消心中之沸騰情愛。吃完,我們回吧,看來還得在這地方來一趟,哎。真是受不了你們。”雅魚裝作無辜地笑了笑把冰棍遞到甄琴手裏。甄琴接過雅魚手裏的冰棍嗬嗬笑道:“雅魚你真好,剛才跑的都快熱死我了。”甄琴剝了冰棍上的紙,給了我一根,自己拿了一根開心地吃了起來。
我們走進學校大門,李爺看見我道:“高寒什麼時候去上大學啊?”
“李爺九月十號才開學,還早。”我笑著對李爺說。
“也不早了,還有二十多天了,哪天走,抽個時間過來,咱爺倆喝幾杯。”李爺說著,走進了門衛室。
“雅魚,以後的時間可能就隻有你一個人在這裏讀書了,不過,我和甄琴有時間我們就來看你,你就記著,雖然我們走了,但我們的心一直在你身邊和你為伴,如果悶了,就去找瓊玉聊聊天,她是一個不錯的人,值得我們交往。”我小心翼翼地試圖安慰雅魚,讓她繼續在泉城完成高中學業。
“你就放心吧,其實我早就看出甄琴一定會跟你走的。我和甄琴不一樣,在這裏我還有親人,雖然他住在監獄,但他畢竟是我爸爸,我已經很感謝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會認真讀完高中,你就看著吧,三年以後我一定會考進你上的那個大學。”雅魚很嚴肅地跟我說。我心中釋然。
“不過你們太殘忍點,要走一下就走唄,非得來個第二次,讓人再受一次離別的難受。下次走我可不去送你們,我害怕像甄琴一樣忍不住。”雅魚嗬嗬笑著說,突然她低著頭蹲到地上稀裏嘩啦地哭起來。
“我也舍不得你走,本來還有甄琴和我作伴,現在你們都走了,就剩我一個人在這地方,我拿什麼來度過我高中時代的每一天。”甄琴陪著雅魚蹲在地上哭泣。我吸了一根煙靜靜地站在原地不動,我不知道對雅魚說什麼話才能停止她的哭泣。我用手指輕輕地摸了一下雅魚流滿淚水的臉。
“這一生認識你,我很開心,有你在,我心裏很踏實。”即使我聽見你的哭泣聲,我都會把他當做是一次詩人與詩人之間的交談,那種心裏的苦隻有我們才能彼此感受。你是,甄琴是,還有瓊玉、小娜。誰有誰的人生,軌跡雖有不同但我們都很善良,我們是在用心感受著短暫的人生。
我希望,從現在開始我們再也不要哭泣,離別都隻是暫時,暫時我們應該堅強。
次日淩晨,雅魚還在睡覺,我和甄琴起床收拾行。甄琴給雅魚買好早餐放到桌子上。九點三十分,我和雅魚坐上去省城的客車,客車駛過汽車站售票大廳時,我看見雅魚和小娜站在大廳裏麵的玻璃窗後麵,看著汽車慢慢地離他們越來越遠。
甄琴把頭靜靜地靠在我的肩上,慢慢地她像一隻溫順的羊羔睡著了。
泉城被客車無情地甩到後麵,我們離他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