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筆直,一眼望過去,路與天好像已經糾纏在了一起。
道路兩旁,田地裏的莊稼早已經收割完畢,隻剩下一行行,短小帶尖兒的玉米根兒上的結子,遠遠看上去,像是一排排的士兵一樣,迎著風呆呆地站在那裏。大路上行人不多,時間已經過了農忙季節,大多數的莊稼人,除了初一和十五趕一下子大集,再就不願意出門了,普通莊戶人家的日子大致都是這樣過的。他們交完了應交的糧食,剩下的就是自己家糊口的口糧,家境好一些的人家兒,倒是一下子變得清閑起來,男人會讓自己的“娘們”(媳婦)炒上一兩個熱菜,盤腿兒坐在自家的炕上,自自在在地喝上幾盅高度燒鍋白酒,剩下的日子,也就是等著下雪過年了。
“鶯哥你屁股是不是覺得硌得慌了,不行的話,你先下來歇一會兒咱們再走。”
老丫頭一把拽住了驢頭的韁繩,轉回身,對著斜著坐在毛驢背上的鶯哥說道。
“沒事兒呀,我又不是什麼金枝玉葉兒的大小姐,我一直騎著驢有啥硌不硌的,你倒是辛苦,一直用腳量,累的是你才對,再停下來耽擱的話,我怕天黑了咱們也到不了有住店的地方。”
鶯哥看著一身土布黑衫的老丫頭說道。
“你就是咱家的金枝玉葉,真要給我個貴族千金,你看我還給她牽驢不!下來歇一會兒,天色晚一會兒也沒什麼,有我跟著你護花保駕,你還怕個啥呀,嘿嘿嘿嘿。”
老丫頭還是心疼鶯哥,一隻手拽住了韁繩,另一隻手小心地把鶯哥從驢背上扶了下來。
“這毛驢背真是硬,隔著條棉被,坐長了,還是不舒服啊。”
下了地的鶯哥,一麵說著話,一麵用手揉了揉她有些酸痛的腰胯。
“不是有句老話兒說的好嗎——驢背硬,馬背頂,能頂又硬的牲口——大姑娘趕路才最喜歡用!”
老丫頭貼近了鶯哥的耳朵,說了一句肉麻麻,隻有情人之間才會說的情話兒。
“嗬嗬,就你最能最好使行了吧,你比它還行對吧......”
鶯哥斜著眼睛,用手拍了毛驢的背一下,對著老丫頭那張女人一般白淨俊俏的臉說道。
“嗬嗬,哎呀呀——夫人為何變得突然如此粗俗地說笑起來?嗚呼呀——這還是我那位傾國傾城德賢淑良的夫人嗎?難道是我眼拙,領錯人了不成!”
老丫頭一臉的正經,嘴裏卻是戲詞唱腔的玩笑話。
“你整個一個缺德獸,我知道鬥嘴我說不過,有本事的話,你晚上別來我被窩煩我......”
鶯哥假作生氣地剜了老丫頭一眼說道。
老丫頭把背包也從驢背上一並拿了下來,當做凳子,給鶯哥坐下。
“你先對付著墊吧一口,一會兒到了住店的地方,我再讓他們給你做好吃的。”
老丫頭拿出煎餅和水壺,一起塞在鶯哥的手裏麵。
“你說咱們這次回我老家,要是能在秦家屯買它一塊地,再買上一處大宅子就好了。”
鶯哥拿著煎餅和水壺並沒有想吃喝的意思,她對於跟眼前這個標誌的男人一起過上安穩順心的日子很是向往惦記。
“哦哦,不就是幾塊好地和一處像樣的宅子嘛,會有的,這些在我老丫頭這裏都不算事兒,娘子你就安心地用膳吧!”
老丫頭微笑著望著鶯哥粉嫩的瓜子兒臉,用無比輕鬆的語氣對她說道。
其實,現在的老丫頭的身上帶著的錢已經不多了。本來可以大賺一筆的官銀,硬是被那個叫龍成鳴獵狗一樣的家夥給追了回去,這可真叫“到嘴的鴨子飛了!”要不然,老丫頭真是準備著和鶯哥拜堂成親,退出江湖,來他個金盆洗手,從此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安穩美氣永遠也不愁吃喝的好日子,結果到頭來弄得個“狗咬尿包空——歡喜”。為了不讓鶯哥跟著他著急上火,他現在隻能在她的麵前強裝笑臉硬撐著了。他認識鶯哥以前,倒是也沒少做案子,金子銀子也賺了不少,可是他這手進,那手接著就散出去了,這些年根本就沒攢下什麼錢!他這也算是他們這門行當的一種習慣吧,這真是錢財來得容易,去的也就更容易的普遍通病。現在老丫頭的腦子裏就是一件事——賺錢,至於用什麼本事如何賺錢,方法和手藝也隻有那麼一個,鶯哥不提,他自己也都明了得很。
兩個人在路邊歇了一會兒,老丫頭也順便到地裏摟了一些荒草馬馬虎虎喂了一下那頭毛驢之後,他們這對逃命鴛鴦就接著騎上驢上了路。
走了一會兒,從他們身後遠遠趕過來一隊車馬,馬車上還坐著一隊吹鼓手,一路吹吹打打,車篷與車轅上還掛了紅綢,樣子看著好像很喜慶。
“這是誰家娶媳婦啊?這麼大陣勢,看來這家人家有些銀子家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