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漫走了許久,實在是冷極餓極了,也不知自己停在了哪條林蔭道上,樹木參天,卻無一片喻示著生機的綠葉,四野敞亮,卻處處充斥著路燈昏黃的光照,一片蕭索。
我的孤影狹長而又淒清,停在路中也未阻止任何人行進的步伐…因為這裏真的寂冷的連一個行人都沒有。
但周身卻被熟悉的感觸包圍著,轉身回望又不見任何人走近。
我坐在路邊藤椅上,等著身後的腳步緩走慢進,猶疑著走至我麵前。抬頭細望,卻見方希揚疲憊的臉上,盛著滿滿的歉疚。
“你不是在美國?”我疲聲問道,他卻不由分說的彎下身來,將我緊緊摟住,卻又一言不發,而我也驚傻在前,忘了如何推開他。
語調帶著幾分哽咽,許久,他才說道:“一切都過去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他夫人陷害我的事情,故而安慰道:“我知道不關你的事,也沒打算報警,也不會把你夫人供出來的,放心吧。”
他似乎沒有勇氣麵對著我將心裏所想和盤托出,所以仍是攬著臂彎,在我耳畔說道:“她早已習慣這樣了,當年我不辭而別,是因為家生變故,父親生意慘敗,自此一蹶不振徜徉在外,母親又久有病痛,沒法照顧我妹妹,所以才會令她誤入歧途,那年正是全球黑市掀起倒賣人體器官的初年,她被人生生挖去了腎髒,冰凍後要求我父親支付五十萬美金,那時家庭混亂,唯有等我回去解決此事…”
我駭然於事情的曲折,卻難以想象當年連站出來擋在我身前的勇氣都沒有的男子,如何擔起這般嚴峻的責任:“這件事,和你妻子有關?”
“就是在最最無助時候遇到的她,她父親出錢擺平了這件事,但是前提是要我娶她…為了我妹妹,我別無選擇,這也是我這麼多年來沒有回來找你的原因。”他哽咽了陣,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而今的位置,所以展了展手臂,尷尬的低頭坐在一側,溫潤柔和的臉上滿是歲月的塵埃:“這次回美國,在機場遇到了她父親,和那個那晚遞給我冰著我妹妹手臂箱子的男人一起…”他終於再難說下去,而我也開始明白他當時絕望的心境。相較於他,我是否該慶幸陳名之對我的手段竟柔和至此?枉我還妄想著與她和解…
我拍了拍他肩膀,即使有心安慰,卻不知該用何種言辭來評論這對我而言完全空白的年份。
“跟我走。”他忽然起身,抓著我的手臂向前奔跑,我的箱子掉在地上,散亂了一地。兩人相對而視,跨過一地殘骸,依舊不改奔向前路的決心,雖然路是一樣的路,風依舊是耳畔的風。但因有他的牽絆,我仿佛憶起了年少時無憂無慮的時光,斑斕卻又帶著舊舊的昏黃色彩,一如今夜的燈光一般。
回想起初見他時那片碧野無盡的足球場上,他奔跑起來時碎碎亂亂的頭發,那射歪的一腳足球,成就了我與他的邂逅,回想起初不更事的我,隻是大大咧咧的與他稱兄道弟,而他卻在某夜晚自習與人換位,換到了我的臨排,神秘兮兮的告訴我他愛上了一個女生,故意透露那女生的姓字比劃為七劃。當我猜遍了所有女生獨獨漏了自己的時候,他卻滿臉認真的告訴我:張曉晨,我愛你。
回想起那年生日,一向羞澀的他站在女生宿舍樓下,大聲喊著我名字,而我舍友卻兀自鑽出窗外,大喊:她在拉屎…,回想起那時的足球場上,他每投一球,總能在一片人群中尋到我的影子,給我驕傲的笑容。
而唯一的遺憾是甜蜜雖然粘人,卻常在人來人往時粘住了別人。
他停下腳步,有些氣喘的說道:“我早已不似當年,現在的我,有絕對的能力保護你和我的家人,所以曉晨,你不必委曲求全,她欠你的,我會幫你要回來,隻要你有勇氣與我站在一起。”
我不明白他所指,卻見他拿出了錄音筆,輕輕一按,就是陳名之咆哮而又憤怒的聲音,承認了與李光明聯合欲陷害我的事情,也承認了逼迫我欠下一百萬債務的惡行。或許是因為他的仇恨,或許是因為歲月艱辛的磨礪,才使他變得如此費盡心機的算計著自己的枕邊人。
他將錄音筆塞進我的手裏,說道:“要解決你一百萬的債務,隻有靠它了。”縱然我再愚笨,此刻也該清醒了,今夜他如此費勁心機的釋盡當年,隻是為了勸我站出來,站出來成為他複仇的槍手。他若真心想幫我,以他今時今日的身價,難道拿不出那一百萬麼?他妻子為了得到他全心的愛不惜用手段毀我名譽,而他又為了打擊他的妻子以我為矛…
並沒有誰比誰更高尚…